“看你族叔,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你学一学他。他的现在,就是你的将来。”
无疑,她是在鼓励,碧目狮一族最大的骄傲就是宿铭。
联邦最年轻议长的契约兽,温乘庭的左膀右臂,无限风光,不知被多少兽人崇敬、羡慕,被同族视为榜样。
然而宿翡一点也不希望拥有宿铭那样的将来。
他见过温乘庭,也见过宿铭,那位声名显赫的族叔沉默得宛如一道阴影。
温乘庭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将自己藏起来,在联邦人看来这是“懂规矩”,是“有能力”的体现,宿翡看来则感到毛骨悚然,好像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样趁手的、随叫随到的工具。
如果他以后也变成这幅模样,到底算什么活着?他为什么要重复别人走过的路?
质疑不知何时产生,默默滋长,在宿翡被催促着回到温家时抵达了巅峰。
族规上写,契约兽(包括预备役)不能未经主人允许离开超过三天,因而第三天一早,他就不得不拖着还没好全的沉重的躯体,赶回了温家住宅。
迎接他的只有冰冷的前院。
没有要事时,温子曳不会让他呆在身边,而没有温子曳的传唤,宿翡无法擅自进入内宅。
他独自治疗时,想到那位连一面都见不到的“主人”,简直荒谬得想笑。
看,他能不能及时在三天内回来,真正有关联的人对此根本漠不关心。
所以那些族规到底是为什么设立的?
为了规训自己,向人类摇尾乞怜吗?
如果最初成为联邦的附庸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为什么事到如今,反而要求族人为保护主人牺牲自己?这难道不是本末倒置吗?
也许是被教育向族叔看齐的他性格却是与沉稳温顺截然相反的叛逆不羁;也许是每回领罚鞭笞身心的疼痛和屈辱唤醒了他的逆反;也许是跟在温子曳身后做事做久了,多少学到了些思维能力……又也许兼而有之。
从那天开始,宿翡对自小遵循的条条框框彻底产生了反感。
可无力改变的现状就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将他的怒火牢牢堵在胸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要怎样宣泄,更不知道到底怎么做才能摆脱这种桎梏的命运。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苏枝。
说“遇见”也不尽然,更准确地说,是宿翡主动找上门去。
因为他发现养好伤后,温子曳对待继母和弟弟的态度陡然发生了转变。
这太难以理解了,跟在温子曳身后三年,宿翡深知这位大少爷是怎样的个性:看似温柔,实则无情。
他的内心结了厚厚的冰层,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对任何表达好意的存在都持有高度怀疑与警惕。和他的父亲分外相似,宛如精密运行的一台机器。
作为下属,宿翡认可温子曳的能力;但作为契约兽,宿翡其实不喜欢这样冷漠的人类。
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让傻白甜的二少爷来当他的主人。
这样一个人,却被一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女人软化了态度,叫宿翡怎么不好奇?
“你可能没有感觉到,二少爷,那个时候你的反侦察课程还没安排。”
宿翡撑着下巴,望了望听得入神的温形云,“我避开大少爷,观察了你们母子俩好一段时间。”
“然后我发现了不对劲——苏枝对大少爷实在太好了,甚至比对你这个亲儿子更好。”
无微不至、百依百顺,日复一日从不红脸。
难怪把大少爷都迷得神魂颠倒,敞开心怀让他们住了进去。
温形云低落地抿住嘴唇,宿翡却冷笑一声:
“我才不相信会有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