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换做以前,温形云从不怀疑苏枝爱他。
可现在,他的心神已经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疲惫不堪,失去了自信。
他尝试回忆过去和妈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印象中却只剩下对方挑剔的眼神和永不满意的严苛。
他现在知道了,那并非苏枝本意,如果不是催眠了自己,她待他该像心中一直羡慕的哥哥那样温柔仔细。
过去曾苦苦追寻的东西,其实最开始就唾手可得,强烈的落差感让温形云感到无比讽刺。
说到底,爱究竟是什么呢?
严厉的教育是爱?宠溺的纵容是爱?放任自由是爱?
还是说一意孤行的“为你好”是爱?
温形云抱紧膝盖,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小声道:“我不知道。”
“就像你说的,我被保护得太好了,妈妈也好、哥哥也罢,他们什么都没有让我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想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了。”
惶惑、迷茫,渴望相信,却说服不了自己。
天真的乌托邦一经摔碎,现实冰冷的浪潮就会无孔不入地打来,在这种过于残酷的冲击下,温形云对过去所坚持的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宿翡看着二少爷垂下的脸,心底某处地方隐约被触动了。
他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宿翡皱紧眉头,又叹了口气,略带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这次却有着连自己也出乎意料的好脾气。
“……算了。”
沉默片刻,他说,“反正暂时没事干,我和你讲讲苏枝的故事吧。”
温形云看向他:“你……很了解妈妈?”
宿翡扯着唇角,敷衍地笑了一下:“是啊,奇不奇怪?我和她其实交情不深,连朋友都称不上。但比起她的父兄、她的丈夫,大少爷,还有你……所有和她关系密切的人,都没有我知道的多。”
“或许,在这世上,我就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因为他曾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大概七年前,我认识了苏枝……”
……
七年前,温子曳十八岁。
他遭遇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袭击,卧床一周才养好身体。
作为温子曳的预备契约兽,宿翡受到了族中的严厉责备,温子曳卧床休养期间,同样身受重伤的他还要回到下城区“自愿”领罚。
像碧目狮这样附庸于大家族的兽人族群,不知为何也学来了人类那一套装模作样的规矩,没能保护好主人是大忌,即便他是族中的天才也不能免俗。伤势未愈的宿翡被绑上刑架,行刑者是下一任族长,他的亲生父亲。
带有倒刺的特制荆条抽打在身上,每一下都钻入骨髓似的疼。
父亲一边抽,一边沉声问宿翡: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大少爷?
这是一个可笑的问题,宿翡一声不吭,他遍体嶙峋的伤痕就是最好的回答——他已尽全力去护温子曳周全,就差奉献出这条命了。
兽人身体素质强悍,高等级的精神力更是如虎添翼,就算如此,等惩罚结束时,宿翡也失去了意识。他一动不动地躺了整整三天,匪夷所思的是,这居然比他在反动派手底下受的伤更重。
“别怪你爹下手狠,族规如此,他不得不照做。”
母亲给宿翡上药时听到他的抱怨,安慰他,“你未来的主人是温家继承人,对你的要求,当然会比常人更严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