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查,才发现是王爷的心肝宝贝传令兵睡着了,因为窝着脖子而轻轻打鼾。
叶星辞感到羞愧,但他整日苦思速战速决的破敌良策,连做梦都在琢磨,脑子真的很累。
不同于对着地图钻研的将领们,他把很多时间耗在市井间,和那些在鹰嘴关与沙雅城之间往来的行商攀谈,用钱买他们的经历。
他要了解对手。
这天,他结识了一个敦实的中年男人,贩卖丝线的。自争端爆发,便不再去沙雅城了。
于酒肆热谈一个时辰,在银钱的诱惑,一点酒劲,及炫耀欲的驱使下,男人说了一个秘密——
为逃避路上关卡的雁过拔毛,他会冒险,携货物翻越雪山。不只是他,还有几个大胆的商人也会这样。前提是,货轻而身健。
“那么险峻的山,翻过去?”叶星辞心头一跳,闪过一个极其大胆的念头。
“没有看起来那么险。”男人的神色有点得意,“这样不用绕山而行,能省很多过关费。人啊,为了赚钱,什么险都能冒。翻过雪山,山脚下,就是他们的王城。”
叶星辞眸光晶亮,追问:“山里能骑马吗?”
“骑马?”男人笑了,“除非你背得动马。只有徒步,别无他法。”
叶星辞泄了气。骑不了马,也带不了辎重,连给养都只能随身携带。只有步兵翻越,没有意义。不过……他双眼灵动一转,又焕出光彩。
“山上有无喀留兵巡逻?”他又问。
“有啊,得躲着走。被巡山的发现,会被他们开膛破肚,直接祭山神。”
叶星辞向伙计要来纸笔,将几锭银子拍在桌上,请教翻越雪山的路线。男人瞄着明晃晃的银子,舔了舔嘴唇,提笔绘图的同时道:
“我不会给你做向导的,给钱也不去。我只敢在春夏翻山越岭。眼看十月了,山顶在下雪,很冷。运气差,还会碰见雪崩。现在上去,就算有同伴也很难。九死一生或许夸张,二死八生吧。”
叶星辞请教,何为雪崩。
男人说,就是积雪如洪水瀑布一般,沿山势飞泻,能活活把人冲晕、压死。运气不好,放个屁都能引发雪崩。
“那景致一定很壮丽。”叶星辞烂漫一笑。
“嗯,死得也很壮烈。”
男人有刺绣和绘画功底,图画得不赖,山坳、山峰、山路,以及巡山卫兵驻扎的木屋都标注清晰。他说,顺利的话,两天就能翻过去。
“还没唠完呢!”陈为闪进酒肆,身后跟着书童打扮的听荷。他附在外甥媳妇耳边,“快走,要升帐议事了。”
叶星辞忙将图纸往怀里一揣,策马赶回总督府。楚翊正在更衣,他飞快讲了那个闪过脑海的奇谋,还把山路图给对方看。
所谓以正治国,以奇用兵。
楚翊怔了怔,才继续扣好腰间玉带,剑眉微蹙,显然在沉思。半晌,轻轻摇头:“这可太奇了,过于激进冒险,也就你小子能想出来,再说吧。”
“现在就说说嘛,我觉得有可取之处……”
“先去参加军议,听听外面回来的探骑怎么说。”
开阔的大堂里,秋风回荡,凉意袭人。
总督、挂帅的杨老将军,及诸多将领齐聚。巡抚和知府也在,他们负责筹措粮草,保证大军给养。
正中悬挂巨幅绢帛地图,标明山川道路的险易。每个总镇级别的将领手中,都有一卷二尺长的小图。
另有一座沙盘,以泥沙堆积染色,直观呈现从鹰嘴关到沙雅城的山丘、河流、关隘、要塞、道径。
那座险峻雪山,只是个随意的大包子,没标记任何道路。看来,从制图人到决策者,都将它置于战事之外。
叶星辞却越看越亲切(绝非因为它像包子),冥冥中觉得,那积雪下藏着决胜关键。
之所以有今天这次军情集议,是因为探查敌军主力的几队轻骑回来了。知晓敌人动向,便可以制定战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