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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上（第1页）

车门在老旧居民楼下停稳，引擎熄火，世界瞬间被哗啦啦的雨声重新占据。

夏柏侧过头，副驾驶座上的江岁声依旧裹着他的大衣，身体细微地颤抖着，湿透的头发贴在苍白的额角，像一只被暴雨彻底淋透、惊魂未定的雏鸟。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随着他并不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

“能走吗？”夏柏的声音低沉，刻意放缓了语调，怕惊扰到他。

江岁声缓缓睁开眼，琥珀色的瞳仁里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恍惚和虚弱。他点了点头，手指有些无力地去解身前的安全带。

夏柏先一步下车，绕过来替他拉开车门，然后不由分说地再次将他打横抱起，并用大衣更紧地裹住他，最大限度地替他挡开冰冷的雨丝。

“夏总……我可以自己……”江岁声微弱地抗议，声音被雨声和虚弱吞没大半。

“嘘——”

夏柏抱着他快步走进楼道。

老旧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和年代感，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发出昏黄的光晕。夏柏按照江岁声之前微弱指示的方向，停在四楼一扇深色的防盗门前。

江岁声从他怀里微微挣动，摸索出钥匙。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门开了。

一股与门外阴冷潮湿截然不同的、干燥而洁净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极淡的、像是阳光晒过的棉布和某种草本植物的清香。

夏柏抱着他踏入门内，脚下的触感是柔软的地毯。

眼前的景象，与他根据楼下环境所预想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截然不同。

房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头，但被打理得异常整洁、舒适、甚至可以说是……精致。米白色的墙壁，原木色的地板，铺着柔软的地毯。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充满生活气息，却又没有丝毫杂乱。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摆放的一个白色置物架。

那上面整齐地陈列着的，不是书籍或摆件，而是一排排、一个个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相机镜头。它们像被珍藏的艺术品，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长焦、广角、定焦……品牌不一，新旧程度也不同，显然并非价值连城的顶级配置，但每一个都被爱护得极好，摆放得井井有条。

夏柏的目光扫过那些镜头。他并非摄影专家，但他拥有顶尖的审美和判断力。他能看出，这些镜头的选择和组合，透露出主人清晰的偏好和风格——不是最贵的，但一定是最适合他眼中那个世界的。

这是一个创作者精心构建的、完全属于自我的精神角落。

理想，被如此具象化地、虔诚地供奉在这个狭小空间里。

江岁声轻轻动了一下，声音低哑：“夏总……放我下来吧。谢谢您。”

夏柏依言，小心地将他放下，但手臂仍虚扶着他，确保他能站稳。

江岁声的脚步还有些虚软，他扶着墙，声音带着歉疚和尴尬：“不好意思夏总，麻烦您了……我……我先去冲个热水澡。”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挪动着脚步走向狭小的卫生间，关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夏柏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个装满镜头的架子，然后又缓缓下移，落在了架子下方的那个抽屉上。

空气中，那丝极淡的、属于江岁声的、混合着干净织物和微弱药草气息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被拉开。

江岁声穿着干净柔软的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脸上被热水熏出一点难得的、脆弱的红晕。他看起来暖和了一些，但依旧虚弱。

他看见夏柏还在，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视线顺着夏柏的目光，落在了那个抽屉上。

他的脸色微微白了半分，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慢慢地走过去，在夏柏的注视下，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蹲下身，手指搭上了那个抽屉的拉手。

抽屉被缓缓拉开。

与上层架子的井然有序、充满艺术感截然不同，抽屉里是另一种形态的“陈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