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她的沉默是紧绷的、带着恐惧的僵硬。她的肩膀微微缩着,像一只受惊后努力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兽。联想到下午在康复中心她突然的剧痛和崩溃的泪水,杨正的心揪紧了。他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餐桌上的每一个人。
当他的目光掠过德克时,这个红发青年正用一种极其隐蔽、却让杨正瞬间血液上涌的眼神打量着解何杨——那不是看家人的眼神,那是一种带着评估、轻佻和某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兴味的目光,像毒蛇在打量猎物!更让杨正心头警铃大作的是,德克放在桌下的脚,似乎有意无意地,朝着何杨的方向伸了伸!
杨正握着刀叉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瞬间冲上头顶!下午在车库外,他隐约听到的争吵和女儿仓皇逃离的脚步声…女儿此刻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德克这令人作呕的眼神…一个可怕的、让他浑身发冷的联想在他脑中炸开!
“哐当!”杨正猛地将刀叉拍在盘子上,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他霍然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死死地盯住德克,声音如同从冰窖里捞出来,一字一顿,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意,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憋了一下午的疑问:
“你!下午!在车库!跟她!说什么了?!”
整个餐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惊呆了!何丽丽惊愕地看向他:“杨正!你发什么疯!”
德克被杨正那要吃人的眼神吓得一哆嗦,叉子掉在盘子里,脸色瞬间变了,强作镇定地嚷嚷:“What?Ididntsayanything!Notaword!AskHIM,hellbackmeup!Iwasjustlisteningtothemusic!"我什么都没说!老头儿可以作证!我就听歌!”
汤姆也愣住了:“老杨?冷静!德克他…”
杨正根本不理会他们,他的目光只锁在德克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剥皮拆骨。他猛地向前一步,餐桌被他撞得晃动起来,盘子叮当作响:“放你娘的屁!老子问你!你对她说什么了?!是不是你?!当年是不是也有你?!”最后一句,他用中文嘶吼出来,带着积压了数年的、对女儿当年遭遇的滔天怒火和悔恨!
解何杨被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性如此明确的质问惊呆了!她看着父亲暴怒到几乎失控的样子,看着他为了自己不惜掀翻餐桌、与整个新家庭为敌的姿态…下午那巨大的恐惧和委屈,如同找到了决堤的出口。她再也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指着德克,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出来,话被巨大的哽咽和恐惧堵住,只剩下崩溃的痛哭。
这一哭,如同点燃了杨正最后的理智引线。他猛地抄起手边一个厚重的玻璃水壶,想也不想就朝德克砸了过去!目标明确,直取那张令人憎恶的脸!
“杨正!住手!”何丽丽失声尖叫!
“Dad!”卢卡斯和艾拉吓得大哭起来!
德克惊恐地抱头躲闪!
玻璃水壶擦着德克的额角飞过,狠狠砸在他身后的嵌入式玻璃酒柜上!
“轰——哗啦——!!!”
昂贵的玻璃酒柜门应声而碎!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炸裂开来!琥珀色的酒液混合着玻璃渣,如同血泪般飞溅,淋了德克满头满身!刺鼻的酒气、死亡的威胁和巨大的破坏瞬间弥漫了整个餐厅!
死寂。只有玻璃碎片持续掉落的声音,酒液滴答的声音,卢卡斯和艾拉惊恐的哭声,以及解何杨压抑不住的、崩溃的呜咽。
杨正胸膛剧烈起伏,双目赤红,像一尊浴血的杀神,死死盯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额角被玻璃划出一道血痕的德克,从牙缝里挤出带着血腥味和浓重东北腔的嘶吼,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弹:
“小崽子!再敢靠近我闺女一步…老子弄死你!不信你试试!”
这一刻,他不是什么金牌教练,只是一个被彻底触犯逆鳞、不惜化身修罗也要撕碎威胁、守护幼崽的父亲。何丽丽脸色煞白,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看着暴怒如狂狮的杨正,看着崩溃痛哭、语焉不详却指向明确的女儿,再看看狼狈不堪、眼神躲闪、额角流血、浑身酒气的继子德克…一个被刻意忽略、被女儿当年“离家出走”所掩盖的可怕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