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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2页）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用颤抖的手指，极其笨拙地、几乎是用撕扯的方式，打开了那个尘封已久的封口。

几张同样泛黄、带着岁月痕迹的文件纸被抽了出来。

杨正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几页纸。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几张纸高高举起，让上面清晰的字迹和鲜红的公章，暴露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暴露在每一个人——尤其是病床上目光空洞的女儿——眼前！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钉截铁的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碎了病房里所有的死寂、愤怒和绝望：

“何杨进国家队……第一天！”

“我杨正……就拿着这份……亲子关系证明！”

“亲自！送到了……总局……纪检书记……和……主管人事的……副局长……办公室！”

他喘着粗气，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扫过众人震惊的脸，最终死死钉在解何杨骤然收缩的瞳孔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二十年的委屈、隐忍和此刻破釜沉舟的宣泄：

“白纸！黑字！红章！备案……存档！清清楚楚！”

“我杨正……从来没有……不敢认她！”

“我瞒着所有人……包括她！不公开……是不想……让她……从小……就活在我的……影子下！被人指指点点！不想……让她……承受……‘关系户’……的压力！”

“我想让她……靠自己……堂堂正正地……打出来！”

“让她……证明……她解何杨……配得上……国家队……这身衣服！配得上……她自己的……梦想！”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剧烈颤抖，举着文件的手臂也在颤抖，那泛黄的纸张在灯光下哗哗作响，上面的公章和签名如同沉默而有力的证词。

“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他猛地将文件拍在旁边放着冷掉的鸡汤污渍的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油汤溅到了文件的一角。

“这就是……你们要的……‘关系’！这就是……你们要的……‘黑幕’！合法！合规！存档了……二十年！”

杨正吼完最后一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颓然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病床上的女儿，里面翻涌着无尽的痛苦、委屈、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几张沾着油渍、泛黄的“备案”文件，静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像一记无声却振聋发聩的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也炸响在解何杨那一片死寂的心湖之上。

她空洞的目光，终于不再是虚无。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聚焦在那几张刺眼的文件上。上面“杨正”、“解何杨”、“亲子关系”、“报备存档”的字样，如同烧红的针，狠狠刺入她的视网膜，刺入她早已被“靠爹”、“关系户”等恶毒标签戳得千疮百孔的心防。

那层包裹着她的、名为绝望和麻木的坚冰，在这一刻，终于被这来自父亲最深处、尘封了二十年的真相，凿开了一道巨大的、摇摇欲坠的裂痕。巨大的震惊、迟来的理解、被欺骗（另一种意义上的）的愤怒、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排山倒海般的委屈和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胸腔里爆发出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尖锐到变调的呜咽！紧接着，不再是无声的泪流，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声凄厉，充满了被命运捉弄的悲怆，也充满了对父亲这迟来二十年的、沉重而笨拙的守护的……痛彻心扉的理解。

“爸——！！！”

一声泣血的哭喊，终于冲破了她的喉咙。

奶奶周桂香紧紧抱住崩溃痛哭的孙女，老泪纵横。爷爷杨根生看着那文件，又看看崩溃痛哭的孙女和靠在墙上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儿子，紧抿的嘴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沉重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姥爷何满囤和舅舅何大鹏看着那文件，再看看痛哭的外孙女，脸上的愤怒被巨大的错愕和一丝尴尬取代，张着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何丽丽站在阴影里，看着那几页泛黄的文件，看着崩溃痛哭的女儿，看着靠在墙上失魂落魄的前夫，眼神剧烈地闪烁着，那精心维持的精英面具终于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复杂难言的震惊和一丝……被彻底打乱计划的茫然。

李敏捂着嘴，眼泪无声滑落。原来如此……原来杨指导背负了这么多！

而病房外，那两个伪装成医护的记者，正将手机镜头死死贴在门缝上，试图捕捉里面隐约传来的崩溃哭声和争吵的只言片语，脸上带着发现“大料”的兴奋。风暴，并未因病房内这份迟来的真相而停歇，反而在门外酝酿着更猛烈的冲击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