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下来江愿椿打赢了仗,事情发展和预想的一样。
杨怀渡是皇帝选出去来割去腐肉的刀,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把刀和朝堂中任何一位官员有所瓜葛,影响刀刃锋利。
宴会上杨怀渡虽已查实科举舞弊官员名录,又挖出顺鼎书肆居中操盘,偏缺了直指大皇子的铁证。恰是江愿椿从书肆暗桩处截获的密信,连同掌柜招供的银钱流水,与杨怀渡所获名录严丝合缝,两相咬合,终将矛头锁死在那方东宫私印。
皇帝至少不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棒打鸳鸯,从其借机清除舞弊官员一事便可看出,他是极为重视自身声名的。
事情好似有了完美结局,江愿椿仍然觉得不安,发展做梦般顺利,浓浓的不真实感包裹全身。
不过从笼子换到装饰豪华的笼子,温水煮青蛙消磨心志,这跟豢养在后院中的待宰母鸡有什么区别。
“柳枝醒醒,”江愿椿睁开眼,眼神清明因此江淮的表情那样清晰。眼神里盛满了关心,嘴角却不自在地扬起,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干巴巴地拍拍她肩膀。
“马车上有些闷,这里离家不远,咱们干脆走回去怎么着?”江淮说着却已经牵着江愿椿的手将人拉了下去。
夏夜天空繁星点点,捎带湿润寒气的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将心间烦杂全部吹去。
举国欢庆免七日宵禁,然夜色已深桥两边的商摊依然热火朝天,他们或见人吆喝或聚在一起吃酒闲聊,偶尔间调皮孩童在小摊间追逐打闹。
江愿椿不由笑出了声。她幼时未被送出府时,江淮才进工部,彼时的他常偷偷带着她出府去郊外放风筝、捞鱼,结果自然是染上风寒,免不了施锦玉呵斥。
江府外施锦玉躺在摇椅上,看见由远及近的两道人影,忍俊不禁摇头道:“父女还真是一个德行。”
江淮看见候着的人影,一个箭步到她面前,接过祁嬷嬷手中灯,讨好道:“娘子和我没关系啊,是柳枝她嘴馋闹着要吃糖葫芦。”
“小阿椿大了又不像小时候一般,我猜是你坐不住。”
“娘子聪慧!”江淮十分有眼力见地将人搀扶起来,“怎么去宫中没见着皇上,见着公公了呢?”
江淮摸头傻笑道:“可万万不能啊,谁天天守皇上身边,我啊只想守娘子身边,不一样的。”
“莫要耍嘴皮子了,厨房有解酒汤和夜宵吃点再回去休息吧。”施锦玉说完领着祁嬷嬷走了。
江淮朝着江愿椿挤眉弄眼道:“瞧见没娘最是嘴硬心软的,你呀可别皱眉头了,我寻思着生了个闺女,也没生个苦瓜。”
“父亲,母亲走远了。”江愿椿挑眉说道,越过他径直回到自己院中。
未踏进院中便听见蜜果嗔怪的声音,进门一瞧就看见蜜果正指挥着一灰袍干活,那人倒也老实被蜜果刁难也就只是笑笑,手中活不停。
“果儿我找人这人来可不让他来洒扫的。”江愿椿靠在门口道。
蜜果撇撇嘴扭过头去,“你是个木头脑袋吗?教你那么多次了,看见小姐要问好,不要站在那里不动,我可没有欺负你。”
“小姐好。”蜜果彻底无语了趴在桌子上不动。
江愿椿关上门招呼灰袍男子一同坐下道:“商铺的事情办的如何。”
“姑娘已经安排妥当,城西三进院子,每月五两租金;吩咐的药材种子也已经在城郊七亩田里种下又请人专门照看,月二十两租金;从药商进货、运送等等四十七两……”
他站在一旁低眉顺眼十分恭顺地将明细说得一清二楚,江愿椿交代事情的每一个地方都一丝不苟的办好。
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但是细细追究起来全是问题,先不说除道明铺子在哪外其他的他一概没说,进货账本房契也没有,就连商铺和仓库的钥匙都没给她。
江愿椿笑了,气得,偏偏这人一脸坦荡,弄得她像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也不恼道:“挺好的好,继续保持。”
她不恼是因为看中柳定平木纳冷静的外表下是颗七窍玲珑心,不然弄不仅从掌柜那偷来他与大皇子交流的信件,还能深受其信任,暗中挑拨撺掇,才使掌柜那么快丧失理智。
“老人家腿脚不好,便不要让他们过度操劳,尤其是下雨天,对腿脚不好,尤其是令慈的腿先前受过伤。”江愿椿淡淡说道,唤蜜果拿来纸笔刷写下药方,“分内服与药浴两种,令慈气血不足,可以加黄芪五钱三分,党参四钱,不上来后便可不用再加。”
柳定平从未向别人吐露过母亲痛疾缠身,江愿椿却能将药方说得如此详细,关怀下是无声威胁。
“谢小姐关心,我知晓了。”他十分平淡地回话,俯首应答弯出驯顺的脖颈弧度。
他们心照不宣地试探着底线,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真心相付。两人站在天平两端,通过不断试探,权衡利弊使其平衡。
这样的合作或充满着诱惑,但是不可否认在江愿椿享受着这种不确定带来的危机,这令她心安。
江愿椿歇下时已经隐隐破晓,蜜果有心让她多睡会,奈何日上三竿时,江愿椿被自己亲妹妹江愿桦叫醒。
实际上江愿桦严格上算不上亲妹妹,府中秦姨娘所生,但江府后院安生,并未同话本中的勾心斗角,子女之间相处融洽。
江愿桦不像生母般古板木讷。说来也怪,施锦玉没有抱养她,性子却将施锦玉学了十成十。端庄儒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陵安城有名的大家闺秀。
甚至有段时间下人说江府大小姐不得主母宠爱被其冷落,所以才会在偏院住下,只有蜜果一人在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