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江愿椿再怎么抗拒,但不可否认她姓江,淌着江淮和施锦玉两人的血,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其他人考虑。再者退一万步来讲她又不蠢,唇亡齿寒知道怎么写。
江愿椿拒绝了杨怀渡的合作请求不假,不代表会坐视不理。
前两天夜里月亮很大很圆,照得了地面泛起层层水波,江愿椿记得那天,湿润带着咸味,燥热黏腻,令人不喜。
“你们是一伙的!裴涣润你骗了我了!”方才还春风得意的人脸色在看见江愿椿从阴影里出来的一瞬间惨白无血色。
裴涣润摇摇手中扇子嗤笑道:“我的好妹妹你是有多吓人,瞧他跟看见厉鬼一样。”
江愿椿瞟了一眼他反讽道:“哥哥夜晚风凉,身体重要,莫要染上风寒,让伯母担心可不好。”
“妹妹作态令做个哥哥的心寒,也不知道江启榜怎么教你的,以前还是个黏在我屁股后面的矮冬瓜,几年不见气性见长。”裴涣润啪一声收了扇子道。
裴家财力冠绝陵安,商铺鳞次栉比。本与江家无甚交情,裴父强送幼子入学,倒让裴涣润与江家嫡子江启榜拜在同夫子门下,渐成至交。江家兄妹虽与父母疏离,彼此却亲厚异常。这般牵连下,江愿椿与裴涣润不过点头之交,倒也识得眉眼轮廓。
“啧,妹妹还是你厉害,说他会急还真急,怎么做的?前几天找他谈合作,一副贞节烈女的模样,现在看来不过婊子立牌坊。”裴涣润琢磨琢磨道:“比婊子更下贱。妹妹你知道他当时怎么拒绝我吗?”
江愿椿检查手中东西不回话,裴涣润也不觉落了面子,踢了踢瘫软在地的掌柜,“喂你说啊,我家妹妹最为心善,你那天怎么给本公子说的,再重复一遍。”
掌柜认定江愿椿绝非善类。那日她当街掀了他作老底,多年努力付之东流。活似青面獠牙的罗刹,红唇勾笑的模样,像是将送入阎王殿。
这样一来先前所作所为由他一人担着,但哪件事情不是掉脑袋的大罪,如果背后没有人指使,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也弄不来干不成!
主家连日沉默令他愈发不安,却仍自欺欺人不肯主动联络。待听闻江府长女病愈欲开胭脂铺试手时,急得满嘴燎泡的掌柜首次寻至主家,只得了个再等等的回复。
再等下去坟头草长二尺高,掌柜明白自己已经是弃子,忽记起裴大公子曾经主动来访。
裴大公子当日斜睨着他道:“可怜见的,本公子偏就欣赏你这般有野心的。想爬高枝?不如跟了我。只要你证明和旧主断了干系,随时来投。”又补了句,“横竖我见不得江启榜好,保不齐咱们能成盟友。”
那时掌柜还笃信自己是条离不得的好狗,断不会被主家丢弃。
于是掌柜道:“裴少爷小的福薄命浅,无福消瘦。家中婆娘丫头都是没见识的,只求三餐安稳,万不敢攀高枝。”
现在他看清自己错的离谱,什么都不去想,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寻上裴府求条生路,造就如今场面。
“不好笑吗,妹妹?掌柜方才搬出妻女作挡箭牌,转头就钻外宅被窝。本公子好奇,你嘴里那妻女,指的是正房夫人,还是外宅里养的粉头?”
江愿椿翻看着手中当年签订的身股契约,上面明确写谁为东家,她失望地叹气蹲下身子问了掌柜不相干的问题,“就这吗?你知道我要得不止这。”
掌柜此刻彻底清醒,这分明是从火坑跳进油锅,没差别。江愿椿与裴涣润既相识,哪有什么胭脂铺试手,全是逼他现形的局。
“小姐您或许已经查清楚,在您们大人物心中小人微乎其微,知道的不比小姐多。”
“你身上依旧沾着前主人的气味,打狗需看主,这已经足够了。我所求简单,给我一份名单,所有与你们暗中交易的名单,掌柜应该是知道我所说交易是什么?”
掌柜到底摸爬滚打大辈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市井谄媚浮现在脸上道:“晓得,只是小人多言,问句小姐要这些是?”掌柜未将话说完,“没有其他意思,小人只是担心……”
江愿椿叹口气站起身子弹弹手中的纸张,旁边蜜果立刻看懂了自家小姐的意思,麻溜地送来笔墨纸,冷声道:“写!”
笔尖悬在纸面半晌,掌柜刚停笔迟疑,江愿椿悠悠开口:“你写的每个名字我自有办法验证。这份名单,不过是看你有几分诚意。”
掌柜搁笔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人不比各位贵人,贪心求了不该求的,弄出两房妻妾。”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不把自己后路给求断了,但他们无辜,他们总得活,他们需要小人。”
“呵。”江愿椿低低轻笑一声,指尖在掌柜写出的人名上点了点,“都是有把柄在身急于寻求庇护的人,你可真会找人。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哪天东窗事发,会灭谁家满门?赌我对你的莺莺燕燕有几分同情时,不妨好好想想江府上下有多少人口,会不会化作冤魂日日找你。”
江愿椿打了哈欠看看天色对着裴涣润道:“哥哥夜色已深,妹妹先行回府,劳烦哥哥明日将他写的东西送到手上。”
“不麻烦,妹妹不处理他了吗?果然妹妹跟着江启榜学了老妈子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