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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2页）

“妹妹不是他的主家，他的去留妹妹能做什么主呢？”

“顺鼎书肆是启榜跟江伯父闹掰了之后，儿臣与他一块儿经营，可没过多久启榜就离开陵安了，儿臣也跑辽东去了，书肆撂那儿没人管了。”大皇族说完从矮塌中走出跪在大殿中央，眼神扫过被江愿椿呈上但无人问津的纸张，对自己对掌柜决定了结局。

他说掌柜背主欺瞒、盗用江启榜之名私结朝臣、伪造皇子手令窃取会试考题、双面欺诈获取利益，应数罪并罚判流刑，家产尽没入官。

他说自己识人不清养虎为患，疏于督查管理，牵连无辜之人，身为主家却没有尽到主家之责，愿意重返辽东驻守，非必要不入陵安。

皇帝允了声，也不知道是允了前者还是后者，或是两者皆有；大皇子意料到皇帝的冷淡，没有特别反应，退回矮桌后该吃吃该喝喝；杨怀渡没了追究的执着，在皇上身边安安静静当哑巴。

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殿中央瞬间空了下去，只剩下拾遗站在那。半晌皇帝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仿佛刚刚的闹剧已经落下帷幕，众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拾遗直挺挺站着，哑着嗓子道：“科举舞弊一案事关国本，陛下果断处置，维护朝廷纲纪、肃清不正之风，乃国民之福。但臣然臣愚见，此案牵涉甚广，刑罚乃国之重器，不可轻用。大殿下虽被指为主使，但其多年不在京都，证据尚不完善，恐有疏漏之处。若仓促定案而误杀忠良，或流放无辜，恐伤国本，亦损陛下圣明。臣恳请陛下三思，暂缓处置，命有司详查，待证据确凿后再行定夺。如此，既可彰显陛下之公正，亦可保朝局之稳定，实为社稷之幸。臣愿陛下明察秋毫，慎重决断，以保江山稳固，天下太平。”

老头说的不对吗？说的挺对。江愿椿早知呈上的罪证难动大皇子根基，不过借势将江家从泥潭中摘出，顺带给杨怀渡的指控添些分量。

皇帝借题发挥、杀鸡儆猴，杀异心的臣，儆谋逆的子，至于结果显然易见。

在场哪个人看不明白，连多年在外的江愿椿都看得明白，拾遗自然看得明白，但不合规矩就是不合规矩。

“爱卿所言，朕已悉听，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啊。不过卿年事已高，操劳多年，也该享享清福了。特赐‘修职郎’之衔，以表多年勤勉尽职之功，准卿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说得对不代表能说，拾遗差不多将皇帝指着鼻子骂他治国无方，无能昏庸，生生在百官面前撕了天子两回脸面。

若换做私下谈话，皇帝许是笑笑揭过去，却撞上琼林大宴，科举舞弊案发既是皇帝政治失序，殿外哀嚎求饶声不断，血腥气味散开，倒像应了“昏庸”二字。

科举舞弊案如同盛大举办又草草结束的宴会般落下帷幕。

江淮本想随着江愿椿一同回府，结果连大殿门都没出便有人喊他，那人挺急不得不前去工部处理。他正要向江愿椿嘱咐几句，扭头一看这丫头已经走出去，喊她也不见回头。

夜间凉风一吹，身上染上酒气褪去三分，人也清醒过来。江愿椿上了马车第一件事伸懒腰，只是还未行驶出多远，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赶上来与其同行的人没有敲向马车窗户，而江愿椿同样没有拉开幕帘，沉默着不知行出了多少多远。

江愿椿率先开口道：“怎么舍得放你出来了？不过我现在敢离你太近，免圣上觉得我是蛊惑你的妖女。”她玩笑似说道。

“姑娘为何不挑开幕帘看我一眼？”江愿椿挑眉依他掀开帘子。

褪去宴上衣裳换了竹青长衫，符合身上雨后青草的气味；腰间素银束带正卡在胯间上缘，马背颠簸间袍料紧贴腰臀，随起伏勾勒出圆润；大腿随起落贲张，将骑装撑出流畅弧度，布料褶皱在腿根堆叠出深浅浪痕；玄色革靴沿胫骨笔直收束，靴筒边缘深陷紧绷的小腿里，皮革表面被顶出锐利棱线。

江愿椿目光不加掩饰，自紧绷的腰线攀至起伏的喉结，最终钉在那张过分素净的脸上。易容胶泥将颧骨抹得圆钝，唇上未痊愈细小伤口被胭脂所遮盖，唯有从泛起清透涟漪的双眼看出蹊跷。

她故意让目光多停留，直到对方耳后浮起不属于人皮面具的潮红。

“如何江姑娘喜欢这副面容吗？”

“还行，比原来的顺眼的多。”

杨怀渡不恼甚至既紧张又期待问道：“宴会江姑娘是否满意？”他心脏好像被无形手紧紧攥紧，刺麻感传向手脚。隐约觉得自己不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还是忍不住想着万一呢，试一试吧，万一呢。

“那样要看公子所求是什么了。”

杨怀渡喉间瘙痒，他道：“求我与你狼狈为奸。”江愿椿低低笑起来，像是一根羽毛在心头扫来扫去。

“哪来的臭小子！”紧赶慢赶交代好事情的江淮见到这一幕肺都快要气炸了。

杨怀渡勒紧牵绳，“姑娘掌柜妻女我早已安排妥当，那掌柜是不要脸的，独自跑路了。”说他手一松，马瞬间窜了出去。

“姑娘刀子嘴豆腐心！”像是知道江愿椿原要问什么，空中残留着清亮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