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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第2页）

江愿椿没问周期当年谁同江启榜在陵安城开了那么多商行，他的作态明显不知，不知那便是江启榜刻意隐瞒，不废功夫查不出来。

“掌柜的或许有良心，守着现成的银子不拿，又或者有人暗中引导。周叔，你觉得是哪一种？”周期或许知道答案，但他没回答，因为他不知道江愿椿到底想要什么答案。

江愿椿没在意周期的反应，往外走了两步，朝瘫在石凳上的周期吩咐道：“十两银子，去江府让蜜果换身旧衣服，去书肆。”

“好嘞！”周期立刻应声。

周期办事牢靠，江愿椿在书肆附近的小摊坐了没一会儿，便瞧见蜜果走进了书肆。她留下几枚铜板，起身跟了进去。

蜜果裹着翻出的陈年旧衣走进书肆时，檐角的铜铃被带动撞响。这间专供达官贵人的铺子连地砖都嵌着云纹，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沉木气味。

她缩在褪色袖口里的手指不自觉绞紧着，站在门口踌躇，却见店伙计仍挂着得体的笑候在一旁，既不靠近令她难堪，又不远去失了礼数。

远处茶水摊子的江愿椿将一切收入眼底，随手抛下几枚铜钱在小摊上，前后脚进入书肆里。

当她刚刚跨过书肆门槛，姓柳的伙计迎上来。青瓷笔洗、紫檀镇纸、洒金笺。。。伙计每介绍一样，她漫不经心地叩着柜台，每点一下头，伙计便安静提笔记下。

小柳性子沉稳，并没有因为江愿椿出手阔错而显得谄媚，也不会令其感受到怠慢，处于极为舒适的态度。

“姑娘可要看看后堂的孤品？”小柳忽然抬眸，目光掠过廊柱后时衣袂翻动的暗影，他毫不遮掩的坦然。

江愿椿抚过架上的摹本轻笑，怎么能拒绝对方的好意：“掌柜这出戏排得热闹，我怎能不看？”

尖利的咒骂恰在此时炸开。另一个伙计将蜜果逼到博古架前，唾沫星子溅上她怀中粗布包裹：“破烂货也配进顺鼎书肆？卖不起东西就去滚啊！滚去城外乱葬岗捡纸钱！”

蜜果不知所措想不通方才还温和待人的伙计突然恶言以对，用恶毒的字眼去诅咒侮辱她。蜜果难以相信，艰难撑笑。

“姑娘莫要介意我看他是喝醉得了失心疯，对客人如此无礼，我定会严惩他，这是赔礼还望姑娘收下。”

满室哗然中，掌柜捧着赔罪的文房四宝疾步而来，却被蜜果撞得踉跄，那姑娘兔子似的窜出门去，又折回来囫囵揽住东西，发间木钗刮落一地讥笑。

唯有带着某府令牌的小厮垂首立于角落。他熟稔地递过采买清单上物品，任店内闹得沸反盈天，抱着包裹悄然离去，对一习以为常的熟若无睹。

“掌柜待客一视同仁，当真大开眼界，收益颇多。”江愿椿抚掌轻笑，目光扫过瑟缩的蜜果时，似碾过街边腐鼠，“待破落户这般周到，倒不怕折了书肆的体面？”

蜜果浑身一颤，忽地埋头冲出门去，碎玉般的嗤笑声中，她踉跄着撞到门槛，不顾伤痛地跑了出去。

“劳烦掌柜寻幅画。”江愿椿指尖掠过檀木架上那支镶金狼毫，随手掷向呆立多时的小柳，金丝流苏在空中划出耀目弧光。

掌柜堆着笑近前道：“可是小柳伺候不周？我这就。。。。。。”

“柳小哥伶俐得很。”江愿椿截过话头，蔻丹轻叩，“倒是掌柜这身风骨，叫人想多讨教几分，莫非嫌我商贾俗气，不配与清流论交？”

“折煞小的了！”掌柜喉结滚动，暗忖这女子挥金如土却面生得紧，许是外省豪绅之女，心中轻视，面上愈发殷勤：“不知小姐要寻哪位大家的墨宝？便是前朝古画也。。。。。。”

“姓杨的。”江愿椿结过掌柜递来的茶杯，茶盖清脆磕在盏沿，“名号记不清了。”

掌柜额角沁汗，支吾间忽想起前日确实有个布衣书生来寄卖画作，名字着实想不起，只能模模糊糊记起那样人姓杨。

他将名字略过忙夸道：“小的记得他。此人笔力虽嫩，胜在别有野趣，十八两银子与小姐结个善缘可好？”

江愿椿甩出沉甸甸的囊袋，惊得掌柜眼皮直跳：“画我要，人也要。都说顺鼎书肆是江家产业，掌柜替主家牵线搭桥，不算逾矩吧？”

“小、小姐竟是。。。。。。”掌柜膝头一软，想起方才种种，后襟已透湿。

“家兄离家多年，掌柜依旧江铺子打理得这般红火，不如相赠京中其余三间商行，以表谢意。”江愿椿挟起画轴转身便走，袖摆微沉，原是钱袋被掌柜抖着手塞回，她不意外的重新钱袋收回袖间。

掌柜自然不敢收下，内心暗骂绣阁娇娥，腹内草莽。

江愿椿不知吗？她应有所感，但不在乎，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忌惮，将她当成难缠的对手。

茶摊角落新来了个清俊后生，只是坐没坐相。身子压得极低几乎要贴到桌面上，目光却死死黏在对面书肆的门帘。许是觉得这缩脖鹌鹑的模样丢人，又端起茶盏小口抿着，偏那脖子还梗着朝外拧。

待书肆里走出个白衣姑娘，渐渐走远，这人才跟抽了筋似地瘫在条凳上。耳尖泛红地清了清嗓子，招呼伙计会账时倒痛快，听完数目便拍下一粒碎银，头也不回地扎进人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