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江愿椿在沉思中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迷迷糊糊地凭借本能回到卧房,往床上一躺便不省人事,直到天光大亮才悠悠转醒。
江愿椿呆呆地盯着某处,醒后的烦躁和胸闷让她感到不适,她将这种情绪归结为回到家中后依然无法适应的缘故,下意识地深埋了那些模糊的梦境。
蜜果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为江愿椿洗漱穿衣。她表现得极为乖顺,说什么便做什么,刚刚睡醒的懵懂模样让蜜果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江愿椿何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虽然这对江愿椿来说并不算好,但蜜果此刻并没有提醒的打算。
打扮妥当后,蜜果略带惋惜地开口提醒,江愿椿却先一步问道:“周叔那边情况如何?”
“啊?哦,周叔中午来过一趟,见小姐还没起床,又不方便在江府久留,便先行离开了。他让我转告小姐,醒后直接去城东的小院等他。”蜜果收回纷乱的思绪,注意到江愿椿眼下有些暗沉,心不在焉地答道。
江愿椿一眼便看出蜜果的心思早已飘远,便不强求她跟随,“果儿,我去找周叔,麻烦你帮我应付一下府里的事。时间差不多了,你也不用操心这里,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吧。”
蜜果起初有些不情愿,但想了想,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那小姐要早点回来,果儿等你。”
江愿椿不禁觉得好笑,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随后悄无声息地从江府后门离开。
她穿过陵安城的大街小巷,像一尾游鱼般轻巧。到的时候,周期刚回来不久,正瘫坐在石椅上,额头上覆着一层薄汗。
江愿椿很少见周期这么疲惫,直截了当地问:“杨怀渡干什么了?”
“综宰堂、聚秀楼……”周期喘着气,声音有些无力。
江愿椿闭眼听了会儿,没再听到下文,问:“没了?”
“还有不少小姐,要不您自己看?”周期虽然嘴上问着,手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把一卷纸塞到她手里。
江愿椿抖开卷轴,纸张展开,几乎有她腰部那么长。她皱了皱眉:“这是他宴会后干的事?”
周期烦躁地挠了挠头,显然不想再回想那些细节。他实在想不通,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精力。周叔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真的跟不上这种节奏。
江愿椿看完卷轴,也沉默了。杨怀渡这一天没闲着,陵安城明里暗里的地方,他跑了个遍。更让人头疼的是,他似乎知道有人跟踪,却始终没让人跟丢,反而让人猜不透他的目的。
江愿椿横竖只看出憋屈两字,周期走南闯北也没碰过如此膈应的人物。
卷轴上有一条记录格外显眼:寅时二刻,寄售画作一副。这条记录在一众令人瞠目的地点中显得格外平淡,像是个故意留下的陷阱。江愿椿脑海中浮现出杨怀渡的脸,觉得“陷阱”不如换成“邀请”。
“书肆?他还需要卖画?”江愿椿难以把卖画和杨怀渡联系在一起。
“是啊,小姐,我也没想到。后来找乞丐去他家周围打听,杨怀渡确实一穷二白,没什么背景,还有个生病的妹妹要养。”周期满脸疲惫。
江愿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周叔辛苦了,我再加三十两银子。桑桑到了上学的年纪,我认识个靠谱的夫子,回去写封推荐信给你。学杂费不用担心,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该表示一下。”
周期立刻精神了些,“小姐客气了。那幅画还在书肆里,没卖出去。一个没名气的穷书生,谁会买他的画?”
“哦?”江愿椿站起身,转了一圈,“我这身衣裳如何?”她不等周期回答,自顾自地说:“你说,官家小姐对穷酸书生一见倾心,不惜一掷千金,只为博他一笑,从此他非我不嫁?不,是不娶。这话本怎么样?”
周期干笑两声,心里叹气。跟踪杨怀渡让他身体疲惫,伺候江愿椿则让他心累。他试图用那三十两银子说服自己,但显然失败了。
“小姐,有件巧事,杨怀渡去的书肆是老爷的产业。”周期突然说道,企图转移话题。
江愿椿先是一愣后皱起眉问道:“我大哥的?他离都多年,怎么会有他的产业?”
“确实是老爷产业,当年离都匆忙,只处理了生意好的店铺,剩下不赚钱的实在顾不上,只发了月钱。”说道此处,周期也觉惊讶,“其他经营不善见老爷多年未归也不曾问过,掌柜们不是将店铺出售便是改名头占为己有。只有顺鼎书肆掌柜是当年掌柜,名头也未曾更改,只是重新营缮藻饰一翻。”
江愿椿不在意地说:“无主的店铺,算不上大哥的产业。”
“怪在掌柜逢人便说顺鼎书肆是老爷产业,行事皆用老爷名头,现在周遭人都知顺鼎书肆东家是老爷。”
江愿椿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陵安城是什么地方?随便挑一个都是当查的官老爷,寸土寸金,站稳脚跟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工部尚书之子都不行,更何况江启榜这个自愿脱离江家的落难大少爷?没人趁机踩上一脚已经是给了几分薄面,怎么可能这么快发展出产业?
有人在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