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几枚没有生命特征的幼卵,阿舍尔也算是严防死守,毕竟他要面对的是一群痴汉到极致、甚至他自己都被迫习惯的子嗣,某些防备看起来夸张,但对于虫群们来说却是必要的——
双手可直接抱起来的小型号保温箱上被挂了全新的密码锁,密码是阿舍尔背着子嗣们自己输的;在其外面,则又套了一层虹膜识别的特质金属的保险箱,充满了冷硬的保护感。
但在双层加固后,阿舍尔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毕竟子嗣们什么能力他自己也算是知根知底,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为了保证日后不会因为幼卵而导致某些令他头皮发麻的事情,阿舍尔决定再防范一层。
于是,小保险箱外又被套了一个大保险箱,银灰色的光泽看起来冰冷又不近人情,沉重感十足,被阿舍尔叫了机器人将其送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内。
柜门一关,上个锁,遮灰布再往上一盖,零零碎碎的资料、书籍整理好堆在了上面,任谁看也不知道这底下藏了什么。
趁着虫族高层和各个星球首席开会的间隙,阿舍尔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他拍了拍手,环顾这座子嗣们专门为他修建的实验室——
自从回到始初之地后,阿舍尔几乎没来过几次。
他的药剂实验进度在朱赫忒星球的那十年来,已经完成了自己所要求的100%的结果,理想达成后的空虚感令阿舍尔一头扎进了面向整个虫族的精神力抚慰计划,他似乎在迫切地找到什么事情能够让自己重新忙起来。
此刻,望着一排排整齐的试剂,阿舍尔抬脚轻盈地走在实验台之间。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在始初之地的任何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是阿舍尔、是虫母、是虫群们的妈妈,他得到了整个虫族的爱意和保护,就像是被保护起来的、最珍贵稀有的宝石,在盛大的深空里熠熠生辉、永远不蒙尘。
但当他独自站在实验室里的时候,他只是阿舍尔——不是虫族的虫母、虫群子嗣们的妈妈,只是一个将梦想与追求深深刻入灵魂的普通人。
在这里,他是孤独的、没有羁绊的,但也是最自由且不受约束的。
药剂的研究与配置,本就注定是一条孤独的路,但朱赫忒星球的那些年里,虫群们的陪伴和吵闹,似乎又中和了阿舍尔全身心投入后的缺失。
不过,实验室和药剂之于他,永远有着最特殊的意义,而这层意义甚至超越了虫母的身份。
阿舍尔抬手拿起整齐堆叠在一起的实验记录册,因为儿时养成的手写习惯,轻薄白色纸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钢笔的痕迹,在这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实验室内,总有种返璞归真的复古感。
青年冷白的指腹轻轻划过熟悉的字迹,里面有80%的字迹来源于自己,剩下的20%则是子嗣们偶尔参与、辅助的结果。
这群家伙们似乎总想参与一切和阿舍尔有关的事情,不论他们自己到底会不会、了不了解,总归可以学,于是虫族高层们最初一个个笨手笨脚当妈妈的助手被嫌弃,到后来可以自己操作仪器帮妈妈观察药剂反应……
大概谁也不会想到,这群构成虫族权力核心的几个雄性虫族的初级药剂水平,还是他们的妈妈一手培养的。
想到从前的“教学日常”,阿舍尔习惯性抚平的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正当他准备翻着数据册子看下一页时,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在门口——
“……殿下?”
有些陌生,但似乎还能在记忆中找到某些熟悉的痕迹。
阿舍尔一顿,转头看到了来者。
——是库亚。
依旧是熟悉的打扮,纯白色的长袍从头到脚,五官面孔被牢牢遮挡着,就连双手也尽数被同色的手套包裹,正有些局促地拿着一块潮湿的抹布。
“……库亚,”阿舍尔歪头,轻声叫出了对面雄性虫族的名字。
“我、我在,您有什么吩咐?”
几乎只是瞬间,面部被白布蒙着的虫族仓皇低头,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五官被牢牢遮挡着,但如沉疴般久存于心脏的自卑还是令他深深地垂下了脑袋,似乎在避免任何的眼神接触。
阿舍尔目光微动,落在对方手里拿着的工具上。
他问:“不是有清洁机器人吗?”
“……有些位置,清洁机器人照顾不到的。”库亚低声解释,“我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正好照看一下这里的卫生。”
比起自己的弟弟塞克拉,库亚在这座天空之城上活得就像是一个幽灵,他从不参与虫族高层之间的会议,只顽固地守着自己六百多年前犯下的错误,可怜又拧巴了,背负着一种脆弱的小心翼翼。
阿舍尔想到了朱赫忒星球上从未缺席过的“礼物”——
虽然库亚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主动露过面,但是每个月,只要陪伴的排班表里有库亚,那么在此期间阿舍尔都会在不固定的时间段里,收到不知名的花束、某些药剂原材料、味道不错的甜点,亦或是一些衣服配饰。
这只别扭又如人类一般情绪复杂的雄性虫族,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他。
早在朱赫忒星球上的时候,阿舍尔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没有主动追寻、逼迫,只是任由对方以自己习惯的方式靠近,并耐心十足地等待着库亚选择主动露面的那一天。
直至今天。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主动来见我。”阿舍尔语气平淡,像是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