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风盎然,饭馆内菜香扑鼻,裴溪亭和福生吃饱喝足,下楼结账。老板找了碎银,堂倌殷勤地送两人出了大堂。
两人走后,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走到柜前,打听说:“老板,刚才那位公子是熟客吗?”
老板抬眼,认出这人是城北齐家的小厮,脸色微微一紧。
城北齐家的老太爷是黔州知州李大人的外祖,这家的独孙齐公子相貌风流,最是好色,见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轻则动手动脚、调戏一番,重则就要纳回家当小妾,偏偏齐家富贵,还真有不少年轻俏丽的姑娘被填进去。
且这位齐公子只看脸蛋,男女不忌,据说在外头也养着小倌。
方才那位绛衫公子长成那副模样,老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齐家的小厮为何来问话,心说造孽哦,嘴上却是客气地回道:“不是,第一回见,估计是外乡客,听口音像是邺京来的。”
齐家的小厮闻言微微变了脸色,邺京可是个十步一富,百步一官的地方。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回去报信了。
“老板,这齐家公子是不是又看中方才那位公子了?”堂倌说。
“看中又如何,人外有人,方才那位公子,瞧着就是金玉相,不好招惹。”老板拍了拍自己的将军肚,小声说,“你瞧见他扇柄下的黄玉穗子了吗?那质地,可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能得到这样的珍品还随意穿挂在扇柄上的人,得是什么来头?”
堂倌说:“那齐公子可是要栽跟头了?”
“你小子,不要幸灾乐祸得这么明显。”老板心说我都提醒了,齐大公子要是还敢色胆包天,那就色胆包天吧。
两人殊不知,齐大公子不愧自己好色的名头,坚定勇敢地践行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刀我也要逞逍遥”的理念,完全不顾小厮的提醒和阻拦,已经单向奔赴到目的地了。
裴溪亭看着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挡住前路、自诩翩翩公子的年轻男人,神情淡了淡,说:“有事?”
“天大的事,”齐丰盯着面前这张脸,微微一笑,“在下城北齐家齐丰,对公子一见如故,想和公子交个朋友。”
裴溪亭与这人一对视,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他说:“不想,让路。”
若是平常人敢这样和自己说话,齐丰早就安排棍棒伺候了,但换做这样的大美人,这股子冷淡的劲儿、泼辣的劲儿只会让他觉得有趣。他风流倜傥地一笑,说:“公子不是黔州人吧?不瞒你说,我在黔州颇有脸面,你与我结识,在黔州可以横着走。”
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的傻子,裴溪亭晃着扇子,把齐丰上下一打量,说:“哦,这么说,你和知州衙门有关系?”
“公子好生聪慧啊!”齐丰更喜欢了,眼睛发光地盯着裴溪亭,“那李知州正是我表兄。”
“哦,真了不起。”裴溪亭偏偏扇子,示意齐丰让路,这人的确脸皮很有存在感,不仅不让,竟然还腆着脸上前来。
裴溪亭后退一步,紧接着眼前一花,福生拦在他身前胳膊一挥,齐丰就被摔飞在不远处的矮墙上,惨叫着滚落在地。
“少爷!”几个小厮发出凄惨的叫声,赶紧蜂拥而上。
齐丰躺在地上痛得不敢动弹,不可思议地盯着走过来的人,“你知不知道我——”
“——表兄是谁?”裴溪亭打断,淡声说,“我知道,我怕死了,所以我要赶紧跑路了。”
说罢,裴溪亭不紧不慢地走了。
齐丰:“……”
齐公子自小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叫小厮们七手八脚地抬着,就这么一路去了李府。
李知州见了这造孽的表少爷,也觉得惊讶,一边叫大夫来看伤,一边问他得罪了哪路神仙。
齐丰忙着哭诉喊疼,根本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厮就代为转速。李知州一听是邺京来的,连忙道:“你不会是得罪赵四公子了吧?”
“不是啊,赵四公子我见过,不长那样。”齐丰说。
不是赵四公子就好,李知州松了口气,叫人去打听那位公子的住处,他要亲自登门致歉。他负手绕着齐丰走了一圈,拧眉说:“你啊,邺京下来的年轻公子也敢招惹!邺京的富贵人家数不胜数,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但凡得罪了谁,我连给你求情的门道都难找!”
齐丰捂着被摔肿的脸,说:“他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嘛,我不凑近看看,心都放不下来。”
“你那是凑近看看吗?”李知州都懒得拆穿他,拂袖道,“你都自报家门了,人家出手毫不留情,说明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邺京来的,十八九岁,样貌出彩绝伦,绛衫,带着个出手狠辣的小厮……等等!
李知州眼睛一瞪,怒吼道:“你不会是招惹到裴公子了吧?!”
“裴公子是谁……”齐丰还没来得及问完,李知州已经急急忙忙地叫人备车,冲出房门了。
齐丰拉住管家,说:“裴公子是谁啊?”
“还能是谁,东宫的裴文书啊!”管家说。
“文书,”齐丰茫然地说,“几品官?”
“小祖宗,重点是几品吗?是‘东宫’啊,能在东宫有个正经名头的,那都是能在太子殿下跟前说话的人,这是什么分量?何况这位裴文书据说深得君心,十分受宠,是东宫的大红人,在邺京都是横着走的祖宗菩萨,您……”管家看了眼懵然的齐丰,心说造孽哦。
“……”齐丰往椅背上一摊,脑子空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