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真实地与人交谈了。
自己进入特高课之后,感觉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演员,而此刻,他竟有种摘下面具的冲动。
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玉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钱新荣看着婉清专注的侧脸,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三个月后,婉清不顾家人的反对,谎称去上海,却和钱新荣私奔到了南京。
婚后不久,同样的一个雨夜,婉清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手中捧着一件月白色旗袍,那是钱新荣特意从苏州带来的礼物。
她轻轻抚过旗袍下摆,指尖触到一处微硬的痕迹。
她皱了皱眉,将旗袍举到窗前。
那处痕迹呈现出诡异的蓝色,像是被什么化学药剂浸染过。
婉清的心猛地揪了一下,想起昨夜书房里传来的窸窣声。
她放下旗袍,轻手轻脚地走向书房。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透过门缝,她看见钱新荣伏案疾书,桌上摆着一盏台灯,灯光将他的侧脸映得棱角分明。
他的手指在文件上快速移动,时不时蘸一下手边的药水瓶。
婉清的目光落在药水瓶上,那是她在父亲实验室见过的显影剂。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手指不自觉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
这个消息,一直没有告诉钱新荣,本来是等他从苏州回来之后就给他一个惊喜的,可他昨晚到家后只是跟自己匆匆说了几句,就钻进了书房。
“新荣?”她轻声唤道。
钱新荣猛地抬头,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迅速将文件塞进抽屉,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怎么还没睡?”
婉清走进书房,目光扫过桌上的药水瓶:“你在忙什么?”
“一些生意上的文件。”他站起身,试图挡住她的视线,“天凉了,快去休息吧。”
婉清却绕过他,拿起桌上的药水瓶:“这是显影剂吧?”
钱新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伸手想夺过药水瓶,却见婉清已经后退一步:“你到底在做什么?”
窗外雷声轰鸣,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
钱新荣看着婉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想起一个月前,她依偎在他怀里,轻声说:“如果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聪明。”
“婉清……你听我解释。”他伸出手,却见她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恐。
“别过来!”她厉声喝道,手中的药水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蓝色的液体在地毯上洇开,像是一朵诡异的花。
钱新荣站在原地,看着婉清踉跄着后退,直到撞上书架。
一本封皮皱巴巴的《金石录》从架子上滑落,书页翻飞间,露出一张草纸。
上面写满了“念卿”二字。
雨声渐大,掩盖了书房里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