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活不让碰、累活不叫干,真到他手上的活计少之又少。沈柳便搬搬柴、烧烧火,干些力所能及的碎活儿。
糯米是今儿个一早就用冷水泡上的,眼下米粒发白,指尖一掐,轻易就断开了,沈柳走到水缸边,打算舀瓢清水洗干净。
近来他被照顾得仔细,就连晨起喝水,阿娘都会往他的小碗里放些红枣枸杞,连日里补着,他好像长胖了些。
肚子大起来了,不好弯腰,沈柳略略侧过身子,正要伸手,就被顾知禧拦下了:“哥夫你坐着,再抻着腰。”
沈柳也些不好意思:“这啥活儿也帮不上,怪没用的。”
“你这说的啥话呀。”顾知禧将水舀好,顺道就把米洗上了,“怀孩子那么累,你日日躺着都成。”
沈柳挠了挠脸,脸都红了起来。
以前在他们村子,不论是妇人还是哥儿,怀孩子都不讲究,别说三五月正常做活,就是快到生了,有些还在菜地里耕种,农忙那几月,净有赶不及时,把孩子生在地里的。
可他除了吃得胖乎,倒是啥活儿也帮不上。
赵春梅笑着道:“身子骨结实了,生娃娃就有力气,又不是叫你干力气活儿的,快坐下歇歇。”
沈柳听话儿地坐到小板凳上,屋里还没开灶火,他却一点儿也不冷,不由得摸了下厚实的棉袄。
先前阿娘给他缝袄子时,怕他长高长胖不够穿,多留出了一小截布边,压平实了缝到了里头,前几日他拆了开来,棉花拍了拍很是蓬松,可那条印子却深。
指尖轻摸了摸,沈柳瞧着阿娘和宝妹忙碌的身影,心口子可是暖和。
日头缓缓西沉,过了申时中,顾知禧得去接人了。
路程不长,早一趟晚一趟,时间也充裕,有时候她想在周遭逛逛,就先将牛车放到书塾后院儿停着,有时候直接驾车回来。
顾知禧把洗好的腊肉放到案板上,擦了把手:“还有啥要做吗?”
瓷碗里的冬菇正醒好,干瘪的菌盖缓缓舒展成伞状,赵春梅用手抓干水份,拿到案板上和洗净的腊肉一并切成小碎块儿,她笑着道:“你去吧,剩下的娘来。”
小姑娘点了点头:“那我可走了,到家就等着吃饭了。”
“好,到家咱就吃饭。”
灶房门被轻轻关起来,眼见着准备的差不离,沈柳将灶火烧上,嗡地一声响,火苗跳动,他忙将干枝子塞进灶膛里,见火势大些,又添上两把柴。
赵春梅让他搬上小凳子坐远些,省得一会儿油星子崩了衣裳。铁勺挖了块膏白的猪油,贴着锅壁敲进锅底,呲啦声里,猪油慢慢化开。
赵春梅下入姜丝爆炒出香味,放入沥干水份的糯米,翻炒至表面油润,再添入切好的腊肉段、香菇碎……
这时候,糯米腊肉饭就已经很香很香了,沈柳在边上瞧着,不住地咽口水。
赵春梅瞅着他乐呵:“香迷糊了?还得有一会儿呢。”
用葫芦瓢舀上清水,将将没过炒透的糯米,再沿锅边铺上一溜红枣干,用锅盖盖严实了,转成文火慢烧。
为免糊底,得时不时地转一转锅,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糯米饭就煮好了,顾知禧和顾昀川也回来了。
盛出来前淋上小半匙的陈黄酒,米粒便油润弹牙,腊味沉入饭里,很是驱寒气。
又转了两下铁锅,听着噼啪的烧柴声,赵春梅将锅子放平整,轻擦了把手。
见沈柳在边上乖乖坐着,她也拉了张小凳子坐了过去。
窸窸窣窣声响,赵春梅自怀里掏出个小物件,轻放到了小哥儿的手心里。
沈柳定睛:“阿娘,这是啥呀?”
赵春梅眉眼弯起:“护身符,前儿个去求的,还开了光呢,你有身子了,娘想着这个能护你周全。”
红布袋子上用金丝绣着祥云福禄,轻轻拉开抽绳,里头是刻了经文的桃木小牌,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沈柳瞧了好一会儿,指尖摸着桃木牌,心口子热乎乎的,他忍不住挽起赵春梅的胳膊,轻轻蹭了蹭:“阿娘你真好。”
他虽有些小迷信,但也知道有些事是求神拜佛也无用的,可这世上有人这般珍视他、惦记他,他说不出的窝心。
赵春梅忙想躲:“娘身上都是油烟,再脏了你衣裳。”
沈柳摇摇头,挽得更紧了些:“阿娘身上的味道……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