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顾昀川放下手里的活计,人却没走。
他拉了张小凳子坐到灶台边,吹开火折子,将灶火点燃,嘶啦一声响,火膛亮了起来。
沈柳走到他边上,疑惑地道:“咋烧上火了?”
“烧热水洗吧。”顾昀川反过身,伸手攥了一把沈柳的手,“冻得通红。”
男人常年握笔,骨节上的薄茧轻轻磨着手背,沈柳的心口跟戳着毛尖似的痒。
不多会儿,水就烧好了,用来洗碗,烧个半热就成,也好省些柴火。
沈柳拿瓢舀起热水,兑进盆里,见男人还坐在小板凳上瞧他,脸上起了红,他开口轰人:“你去写字嘛,瞧我干啥。”
顾昀川垂眸浅笑,自板凳上站起身:“好,听夫郎的话,我去写字。”
他声音本来就好听,低低沉沉,像山风吹起松涛似的,这会儿带了笑意,听得沈柳眼睫颤了颤,忙垂下了头。
*
未时,日落西斜,稀薄的日光从干枯的树枝缝隙里透下,落下一地疏散的光斑。
大门外,忽然起了敲门声,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春梅姐,我能进来吗?”
赵春梅自绣面间抬起头,还没说话,顾知禧先出了声,她轻皱了下眉头:“是……吉婶?”
打开大门,吉婶领着郑虎正站在门外,一瞧那样子就知道,虎小子挨了打了,两只眼睛红通通的,在边上一个劲儿地吸鼻子。
顾知禧微怔,方才她和阿娘还担心虎小子挨揍,特意叫她到郑家瞧瞧。
大晌午的,正赶上郑叔回家,她没好意思进院子,在门口待了会儿,没听见郑虎的哭声,这才放心回来。
谁知道这小子还是挨了打了,估摸着没喊出声,硬扛下了。
赵春梅忙给人迎进门,顾知禧上前给郑虎拉到一边,伸手给他擦眼睛。
不擦还好,这一擦那眼泪珠子啪啦啦地往下掉,瞅着可让人心疼。
赵春梅看去吉婶,眼里尽是责备:“也不是啥大事儿,你干啥打孩子啊!”
“叫他胡乱说话,给你家添麻烦。”吉婶伸手碰了碰郑虎的肩膀,“给婶子道歉。”
郑虎仰头看去赵春梅,牙咬着唇边,呜呜咽咽地道:“婶子,对不起。”
赵春梅忙把虎子搂怀里,给他抹眼泪,她看去吉婶:“你瞧瞧你这是做啥嘛。”
“您不能因为他小就惯着他,这要是不管,往后啥谎都敢扯,那可不得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春梅也不好再劝。
吉婶朝向郑虎道:“虎子,把门口的筐子拎进来吧。”
郑虎应了一声,忙跑到大门口,将个竹编筐子拎进了门,他年纪小,那筐子又重,拎得胳膊直抖。
筐子上头蒙着层白布,只露出半截山药棍。
赵春梅一愣:“这是干啥啊?”
郑虎吸了吸鼻子,道:“山药是我和阿爹上山里采的,鸡蛋是今儿个新下的,拿来赔罪。”
“可使不得!”赵春梅急起来,她看去吉婶,“快让虎小子拿回去。”
郑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靠着汉子在外做工,吉婶养鸡卖蛋补贴家用,这一筐子下来,得不少钱。
见人不收,郑虎将筐子轻轻落在了灶房门口,跑回了吉婶身边。
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俩人正要走,边上的沈柳忽然开了口,他温声道:“婶子,您好容易来一趟,要么……带着虎子和昀川说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