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崔氏兄弟的尸身已经被骤然得知此号、悲痛愤怒欲绝的崔望龙带走。
临走之时崔望龙竭力要求与司徒阳详谈,他那哭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主公!主公啊!屠门明光欺人至此,您难道还要一味忍让吗?!”
“屠门明光如此狂悖暴虐,若此时放他离去他日天下百姓只怕永无宁日!您身为江州之主,无论如何都要替吾儿报仇雪恨啊!”
司徒阳坐在船头,看着今日格外清冷、时不时会被阴云遮蔽的钩月,神色肃然且落寞。
果然世事与人心都如此易变,谁能想到今日刀剑相向之人、数月之前还曾称兄道弟把酒言欢。
那时一切都是好的。
他有生死之交的兄弟、有算无遗策的老师、还有笑看风云问鼎天下的雄心与壮志。
如今,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
他依然还有生死之交的兄弟、有江州有名的谋士、甚至还有娇妻与未出世的孩儿,可他却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是雄心与壮志吗?
他依然有啊。
可仿佛此时的雄心已经不那么纯粹与热烈,不知何时他已经变得胆怯、多疑、瞻前顾后。
明明现在他还有七万江州大军,可他竟觉得此时的他还不如曾经只有七千兵马时那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自信。
“……温柔乡,英雄冢吗?”
司徒阳想着李飞扬和跟随他的兄弟谋士们说过的话。
不该把崔家看得太重,不该因为崔家而乱了江州军的规矩。
大哥!如果是从前的你绝不会如此!难道嫂嫂求你什么你便答应什么吗!
你不能因此失了公允啊!
司徒阳垂眸。
是了。
他失去了从前的自己,这才是他失去的最重要的东西。
可他是因为什么改变的呢?
是天下只剩下江州能与中州对立、是他亲自从魏力举手中请来姜寰清、是连屠门明光都因江州之名而前来投奔的时候吗?
啊,大概还有崔氏贵女对他心生仰慕、所有江州周围世家大族都随着崔家俯首称臣之时。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啊。”
司徒阳看着天上残月喃喃自语沉浸片刻,而后猛然敛目站起。
“乾坤未定,亡羊补牢。我江州还未到俯首称臣之时!”
“飞扬!”
李飞扬的声音迅速从身后传来:“大哥!”
“召集所有江州将领,我们要商讨如何迎战制敌!”
李飞扬再听到这话的瞬间眼神陡然亮起,哪怕他们即将讨论的是如何对战曾经的好友,但看到如今大哥仿佛回到从前的样子他心中只有喜悦与豪情:
“是!”
不过是被人杀上门来而已,他与大哥只领数千兵马从敌军中杀出之时,那屠门明光说不得还在那个野林子里当猴呢!
这一次,便是屠门明光与姜寰清一起,也休想从他们手中夺下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