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手臂悬停在半空。
匕首吞吐的寒芒距离颈项仅一步之遥。
萧春昱喘着粗气,缓缓转头,望向那个千钧一发阻拦了血案发生的家伙,在看到苏裘的瞬间顿了一下,随即露出困惑的表情:
“主人……?”
“哼。”苏裘感受到掌心的力道,清楚刚刚那一记是真下了死手,甚至因为破防有些用力过猛,心底的疑虑这才完全打消。
它撒开萧春昱,看着许忱淡淡道:“行了,留着她还有用。”
萧春昱眨眨眼,贼心不死地说:“可是主人,温子曳那混蛋心眼可多,他的话不能信啊!依我看,不如把她交给我……”
“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置喙?”苏裘冷声,“我说过她还有用,没听明白吗?”
“是、是……”萧春昱尴尬地低下脑袋。
“把她带到别的房间关起来,看好了。要再出什么问题,唯你是问!”
萧春昱一个激灵:“是,主人!”
“带着人下去吧。”苏裘挥了挥手,视线转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原地消失的六号,深深吸了口气,“我跟它还有事要谈,暂时别让任何人过来这边。”
*
“哗哗……”
水声填满整间盥洗室,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加热器也没有打开,水流只堪堪维持在没有冻住的温度,冰冷刺骨,泼在脸上,仿佛脸颊都要结霜一般。
萧春昱将打湿的头发捋到后方,抬起头,盯着镜中影影绰绰的人形,和人形那张冻住似的、面无表情的脸。
水珠从睫毛滴落,沿着下颌线流下颈项。
下意识的,他伸手摸了摸咽喉,平摊在面前,是修长、干净的一双手。
……正轻微地、不住地颤抖。
镜中浮现出女孩仰起头,献祭般露出颈项的姿态。
那双看似柔和、又比谁都有主意的眼睛直直看着他,无声催促。
催促他赶紧动手。
他清楚这是苏裘对自己的试探,有温子曳那番话在前,以对方的个性,不会这么鲁莽行事,如果自己流露出任何犹豫和破绽,后果不堪设想,多年布置都将功亏一篑,萧家也会不复存在。
扮演出让对方放下戒心的角色很容易,萧春昱向来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也向来懂得如何取舍。
所以,刚刚,他是真心实意打算杀了许忱。
匕首被颤抖的掌心握住,对着镜面,萧春昱将其横在咽喉旁,脉搏的鼓动沿着绷紧的刀刃传来,和心跳声融为一体。
如果苏裘没有阻止……
……他就会用这把刀……
萧春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深深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被魇住了。
匕首慢慢按了下去,刀刃轻而易举割开皮肤,被涌出的鲜血染红。
前所未有的痛苦在胸口绽开,血、水、冷汗,糅杂着染脏衣襟,漆黑的空间亦随之扭曲、混沌。
“叮当”一声,匕首掉落在洗手台上。
青年的肩脊塌陷,双手一并掉落在洗手台上,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大口喘息。
——不是早就决定好了,什么都可以舍弃吗?
——不是早就把属于“萧春昱”的一切全部丢掉了吗?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要懊悔?
为什么……要害怕?
他看到自己露出奇怪的神态,如同一滩浑浊的油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