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投降北昌的叛国贼,该把他们的家人全抓起来。”尹北望慢慢披起衣服。
“太多了,目下都不知谁投敌、谁阵亡。”
“是啊,何况带头投敌的,还是叶家人。”尹北望叹气,回头扫一眼夏小满,带着怨怼。
夏小满以为,他又要骂自己放了叶星辞。
“从最近的战报里,朕确定了一件事。”尹北望似笑非笑,“小叶子恨朕。不然,他不会用风筝放火来攻昭阳关。江南不许放风筝,这是气朕呢。”
夏小满的大眼睛一闪,悄悄翻个白眼。怕男人后背又疼,只好捧场:“嗯,恨才长久呢。”
他觉得,叶小将军只是基于战术考虑,完全没想这些,也不恨尹北望。那种心情,应该是一种不在乎、无所谓,多想一下都浪费精力。
“明日千秋节,生辰吉乐。”夏小满从袖中掏出一条自己串的绿玉髓手串,配着三朵小金莲,“一点小心意,祝陛下好运连连。”
“你觉得朕还不够绿吗?”尹北望冷冷地自嘲。他随手放在一边,接着扫开奏折,将夏小满按在御案。
熬夜、发火又纵欲,尹北望在生辰当日的早朝晕了。起初,他倚在御座,似闭目沉思,静美如兰草。突然一出溜,栽了下去。
好在并无大碍。
叶皇后赶来探望,履行中宫的义务,温柔地为睡梦中的丈夫擦汗。她巴不得他驾崩,但还是要做做样子,闺女和心上人的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突然,男人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小叶子!”那双阴郁如雨夜的眼眸倏地睁开,看见她的脸,立即冷淡地松手。
“还是叫臣妾小妹吧。不过,陛下若喜欢,叫臣妾小叶子也好。”叶皇后扯出一丝笑。
尹北望起身,摇了摇头。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女人说想见见女儿,尹北望同意了。
女人开心地谢恩,让琳儿快去打听,奶娘把公主抱到哪玩了。自从出了那桩丑事,尹北望就把琳儿给了这女人,明里服侍,暗作耳目。
“万岁安心休养,臣妾告退。”
女人走后,尹北望才留意,夏小满怔怔地杵在不远处。方才,他被皇后的胖球宫女挡了个严实。
主仆俩互相瞧着,又同时错开视线,谁也没提那句从梦境深处溢出的呼唤。
在床边守了半日,夏小满去查看晚宴的布置和菜肴。宴会从简,因为皇帝想以身作则,从内廷开始惜衣惜食,打造战船筹建水军。
从简又不寒酸,挺难。最终,夏小满拍板,以御花园的花卉来装点,桂花为主。他交代给干儿子夏辉,对方说保证办好,含了颗喉糖就去安排了。
夏小满留意到,装糖的小盒子是纯金打造,还嵌着宝石。他蹙眉,质问他哪来的,万万不可搜刮宫人。
“当然没有,我可不欺负人。是从后宫弄来的,妃子们娘家都有钱。”夏辉凑近了,悄声透露,“既然干爹问了,我就坦白。那些娘娘们,都想博得圣心,就从我这套话。皇上今天心情怎样啊,最近爱吃什么啊,喜欢什么颜色啊……我不能白忙,我得为咱爷儿俩将来养老考虑呢。我还买了一套宅子,房契上是咱俩的名,就在北柳条巷。”
夏小满心里发热,一时无言。
“等会儿,我要去告诉几位娘娘,叫她们穿和花卉相配的服饰。”夏辉狡黠一笑。
夏小满心想,甭费劲了。皇上不喜欢女人,也不着急留后。
夜宴上丹桂飘香,几名妃子都装扮素雅,没有繁复的配饰,以木为簪。纷纷献出首饰,犒劳前线将士。叶皇后淡漠地瞄着她们,也拔下金钗,丢进妆匣。
“诸位忧国忧民,朕心甚慰。”尹北望难得开怀,始终在淡淡地微笑。他挽起袍袖,从面前端起他喜欢的三鲜菜卷,四处走动,亲手为后宫布菜。
夏小满看见,男人手腕有一线碧痕。是那个手串。所有贺礼中,它最不起眼,可他戴了。
夏小满环顾满殿花卉,心里也倏然绽出花来。这是在弥补,今天那件小事。其实他不在意,但尹北望以为他在意,这令他雀跃。
“看,这东西伤了朕。朕非但不怕它,还随身佩戴。”尹北望摘下做成配饰的箭镞,给后宫佳丽传看。
这些入宫数月还是黄花闺女的妃嫔,纷纷盛赞,皇上真乃顶天立地的硬汉。
席间,民间艺人变戏法时,夏小满发现琳儿在朝自己使眼色,而后悄悄离去。他跟上,问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