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四哥最近还好吗?”楚翊抬手轻抚那细腻的脸庞。
“四哥深居简出,不问军政,还胖了点,我娘常与他作伴。”叶星辞语调一沉,熠熠的眸光暗了下去,“前几天,我接到父亲的书信,命我放了四哥。我说四哥在养病。父亲在回信中附了休书和断亲书,还把我和娘从族谱中除名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父子决裂,还是令人惋惜。
“先别告诉我丈母娘,当心动了胎气。”楚翊细心道。
“我娘说,无所谓。待儿子创下不世之功,自成一脉,单开族谱。”
“豪迈。”楚翊笑了,“我看,还得给你单开一本菜谱才行。”
“说起来,我们母子俩都接到休书了。”叶星辞歪着头揶揄,观察男人的表情。
像吃饭时咬了舌头,楚翊的五官扭曲了一瞬:“臭小子,不许再提!”他反手挠叶星辞的肋下。见人跑了,又笑着去追。
几日后,收到檄文。
战端开启,昌军的战术谨慎,在消耗中寻找突破。
叶星辞并未参与指挥,只耐着性子,沉静地在中军观察。他清楚己方骑兵略强,适合平原野战。不过,硬碰硬的大规模会战,即使胜了,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他和楚翊一致认为,必须最大限度保存实力,才能攻过重云关。战争只是通往战略的手段,不可为胜而胜,要为达成目标而胜。
公主远嫁之前的那次交兵,就是在累月鏖战中,榨干了彼此的士气,全都打不动了。
一定存在一条路,可大大降低损失。一战定乾坤是奢谈,但大捷可期。
叶星辞坚信,路就在那,只是自己尚未发现。
在一次从夜宵持续到早膳的彻夜思索后,他初具头绪。补了一觉,决定夜探齐营。
这一去,验证了一个非同小可的猜想。
“叶将军回来了!”
流岩城南的营垒,辕门半开。神骏的白马一骑当先,驰入营区。一袭黑色皮甲的美人翻下马背,将兵器和缰绳交到部下手中,直奔中军。
见了楚翊和吴霜,他迫不及待分享战果,急促喘气:“试出来了!我猜得没错,在齐军内部,皇权的处境很尴尬,尹北望调不动叶家军。”
“你确定?”楚翊目光一凛,手里忙着为老婆卸甲、递茶、擦汗。
叶星辞坐下来,喝几口茶,缓了一口气,“我和追兵交手了,也摸清了他们的来路,全是宫城的禁卫军。尹北望若能即刻调动重云关的边军,绝不会派他们出营。这些人是护驾的,担着他的身家性命。”
吴霜在沙盘边负手踱步,顺势分析:“那就是说,他为了彰显皇权,会迫切渴望介入战事,抓住一切机会来打仗。”
“没错。”叶星辞重重一点头,鬓角汗珠滑落,“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们就诱齐军来打,然后反击!”
“你想让对方怎么打?”
“攻城!”叶星辞霍然起身,指向沙盘上的流岩城,“诱他们来攻流岩!上兵伐谋,其下攻城。要诱敌做出下策,促使对方放手一搏。在敌疲回撤之际,发动反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翊也静静俯视沙盘。叶星辞说到“反攻”时,忽然在他后腰拍了拍,吓得他一激灵。
“你身后有灰。”叶星辞解释。
楚翊笑了笑,再度注目于泥沙累出的城池,顺着老婆的思路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你是说,想个法子,营造假象,令齐军产生流岩兵力空虚的误判。齐帝渴望在军中立威、夺回流岩,很可能悍然发动攻城战。”
叶星辞眸光晶亮,点了点头,“他这个人,有一种孤注一掷的赌性,也凭此登上皇位。以此兴者,必以此亡。”
“这太险了。”吴霜面色凝重,“万一……”
“我们守得住!”叶星辞斩钉截铁,绕到沙盘北侧,抬了抬手,“来,推演一遍。你们攻,我来守。”
他列出城中所有防御辎重,绞尽脑汁,在沙盘指挥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