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等着责罚降临。
然而,太子红着眼怔愣片刻,道:“算了,我原谅你。”并且不耐烦地哄了哄他,还说带他游玩。
今日才知,是城墙一日游,风大腿累满脸灰。
这时,一个侍卫快步而来:“殿下,来了个钦差。”
尹北望回到城中衙署,与叶家父子一同叩见。钦差昼夜兼程,同样风大腿累满脸灰,手持代表皇帝的金牌令箭。
“臣三边总督、兵部尚书叶霖,恭请圣安。”叶霖恭谨道。
“朕躬安。”钦差肃然而立,没宣读圣旨,只带来一段口谕,“叶霖,你怎敢抗旨用兵。不过,收复了失地,功过相抵吧。国库空虚,朕就不犒赏三军了。还有,你家老二竟将伐木和运木的民夫征调,为大军运粮草?那些木料,是修陵用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军事重要,朕的寿宫就不要紧?还占了运木的路做粮道,昼夜不停地调粮。朕听闻,重云关的粮,够十万兵马吃两三年。这些,朕不计较。立即让你的兵进山伐木,将木料加倍补全,运到江边转水路。陵寝破土之后,每一环节皆有吉时,万万耽误不得。”
“臣遵旨。”叶霖脸色微沉,接下圣谕。转头对二儿子道:“你组织人手,进山伐木。”
钦差又看向尹北望:“太子殿下,皇上召您回朝。”
“我明日启程。”尹北望让夏小满去安排钦差歇宿,自己则与叶霖攀谈。
叶二心生怨怼,浑身戾气,脖颈暴起青筋:“大军为国死战,为何没有犒赏?四弟丢了条胳膊,十多万士卒都盼着嘉奖呢。国库空虚,怎么不把修陵的事缓一缓?反正,我不去砍树!”
叶霖朝外看看,又瞪儿子一眼,缓缓摇头,随后命其去伐木。
尹北望跟在负气离去的叶二身旁,友善道:“这次巡边,我随身带了些体己钱,以你们父子的名义分给军中的弟兄。参战的、有功的多分点,留营的少分点,争取人人有份。”
“怎能让殿下破费,多给大伙儿分点口粮就行了。”
“口粮是口粮,金子是金子。”尹北望笑了笑,“都是一家人,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金子?”
“我带了一万两赤金。”尹北望轻飘飘的,道出沉甸甸的话。
他慷慨献出巨资,熔成金豆子,发给浴血奋战的将士。次日临行前,特意让手下暗中放出风:金子是太子给的,该感念太子的恩情。
东宫的车马走出几里,叶四追了上来。
他坦言,近日通过和东宫侍卫聊天,陆续掌握了这些人在村庄遭劫那一夜的行踪。后来,他再次试探,却发现不少人的细节对不上,颠三倒四。
只有谎言,才会在重复的过程中出错。
尹北望透过镂空车窗,瞟一眼对方空荡的衣袖,难以置信:“你还有心思查这些?怎么,你想扣下本宫的人,继续盘问?”
叶四恭敬道:“末将不敢,只是想耽误殿下一个时辰,再问问。我答应过小五,要查个水落石出。”
“石头不在本宫这里。”尹北望被此人的耿直逗笑了,高声道:“起驾!”
“殿下,我五弟去哪了?”叶四又策马追来,满面忧急。
尹北望说,自己也很想知道。
虽然早知那笔金子的用途,夏小满依然心疼坏了。夜里,他趴在枕头嘀咕:“还好,公主把八成的嫁妆都留给了你,才扛得住挥霍。叶二哪见过这阵仗,都惊呆了。”
“我也肉疼,但这是必要的割舍。想图谋大业,就不能吝惜钱财。”
夏小满忧心:“殿下,你不怕皇上知道了,更猜忌你?”
“猜忌?”尹北望冷笑,“随他吧。从前他猜忌我,我委屈,因为我没野心。现在他猜忌我,我毫不委屈。”
“等回去,你就要对俞仁文动手?”
尹北望听出他话里的犹疑,有些不耐:“小满,开弓没有回头箭。别想对不对,只想成不成。作恶的是俞仁文,不是我。”
他们在黑暗中闲聊,两口子似的。
只要不在宫里,夏小满就觉得,他拥有太子很多。不只是半个时辰,而是半天,一整天……一辈子……
他小心翼翼,摸索到太子的手。那手颤了一下,没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