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吃了早点,一行人踏上昨日的路线,兜个大圈前往衡连山西脉。
马在喷鼻,鸟在鸣唱,罗雨在讲笑话。陈为在说转正的事,他至今仍是王府的代长史。楚翊笑着催舅舅上进,将来若能中举,乃至金榜题名,就好说了。
陈为哼笑:“我若高中,才不留在你的破王府里当个破长史呢。”
大家都笑。
一切如常。
只有叶星辞清楚,这样的其乐融融,再不可能了。
渐渐的,他听不见大家的笑,耳边只有心跳和呼呼的风声。这风灌进他身体,一丝丝地卷走血肉,将他掏成了空心的。
所以,到后来,他连心跳也听不见了。
“报——”快进山时,走在最前的哨骑来报,“禀王爷,前头发现两具尸首,一男一女,看打扮像附近的村民。”
叶星辞如梦方醒,回过神来。
尸首?他喉咙发堵,预感到什么。心又重回胸腔,急促地跳动。
楚翊四下看看,叹了口气:“先找个东西盖一下,注意别让马匹踩踏到,回头再报官。”
那人得令而去。
队伍继续前行,半柱香的工夫,叶星辞在山麓经过了那两具已被玄色披风盖住的尸体。一大一小两双脚半露在外,鞋都掉了一半,血迹斑斑。
他屏息,头皮一阵发麻。伴着雪球儿的行进,从侧目变为回眸。
忽而一阵大风,卷起尸体上的披风,一片血色赫然显现!那染血的布裙,正属于昨夜和他搭话的少女!
“不,怎么会……”叶星辞如遭雷击,翻下马背,惶然地冲回去,目光定在那失去生机的瘦小的脸。
真的是她。
少女是一剑毙命,而一旁的少年,应该是她的丈夫,则死相凄惨。身上数道箭痕,显然是为保护妻子而激烈反抗过。
少女腥红的裙摆,有一个马蹄铁印。
数个圆点,是防滑刺。其分布,和那面作为“证据”的旗帜上的印迹,一模一样。
是太子,太子杀了他们!叶星辞瞬间明白了。
因为少女说认得他,还看见他从北边来。太子判断她有泄密的可能,哪怕万分之一,也果断痛下杀手。太子做出这个残忍的决定时,或许正喝着小两口熬的鲫鱼粥。
“小五?”
在楚翊的呼唤中,叶星辞盖好尸体,用石头压住,回到马上。逐步深入山林,楚翊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认得死者,他默默摇头,说只是觉得他们可怜。
很快,进入峡谷。
早有埋伏的峡谷。
叶星辞浑身紧绷,耳畔嗡鸣,野鼠窜过草丛也能令他一颤。经过“一线天”时,他仰望窄窄的刀刻般的苍穹,想到惨死的小夫妻身上的剑伤。
太子的心,狠绝凉薄。
道路逼仄,他却豁然明悟,确定了先前的猜测——那些枉死的齐国村民,也是太子派人杀的!
一定是!
为巩固地位,让皇上不敢废太子,而妄动兵戈。打破来之不易的和平,将两国卷入战火。
太子不仁。
这个论断,如秃鹫般盘旋于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