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铁索吱吱收紧,吊桥缓缓升起。
这时,有两个风尘仆仆的喀留汉子跑来,大呼小叫也想过桥。对岸的兵士不耐地摆手,似乎让他们明天再进城。
一人高声喊了句什么。
那兵士一愣,立即朝闸楼挥手。吊桥又降下,二人如愿过桥。
“他们说了什么?”叶星辞问。
“他俩是郎中。”来壮道,“得知喀留王正延揽名医为小郡主医病,所以赶来一试。”
叶星辞心里一动:那小姑娘仍病着,郎中能轻易见到楚献忠。眼下,老贼身边说话最管用的,恐怕就是这群人了。
啁——头顶掠过高昂激越的长鸣,苍鹰翱翔,睥睨众生。嗖,一条黑东西从它的利爪间掉落,重重摔在他面前。
他还以为鹰拉粑粑了。
不过,那其实是一条黑蟒。长近三尺,三指粗细,已经死透了。
啁——苍鹰盘旋而降,来捡不慎掉落的猎物。叶星辞眼疾手快,率先抢到。嘿嘿,见者有份!有蛇肉吃喽!
苍鹰不甘地嘶鸣,骂骂咧咧,兜个圈飞走了。
叶星辞心里又是一动,望着拎在手里的黑蟒,一个计策浮现于脑海,轮廓渐渐清晰。四周的景物,则被夜色染得模糊。
寒风滚过黑色的原野,犹如结冰的巨掌,狠狠抽在人脸上。
“叶小将军,我们在何处过夜?”于章远问。
“你们回去,我再观察两天。”叶星辞干脆道。
“两,两天?”宋卓不可思议。
“没错。”叶星辞丢了蛇,四下看看。见没有巡逻的经过,便就近攀上一棵高大的五角枫,蹲坐于枯枝黄叶间,“我要守两天,搞清城头何时换防。人越少,越不易暴露。”
他双目炯炯,如匍匐在树的豹子,凝望燃起灯火的城墙,肃然吩咐:“那条蛇带回去,留好了,千万别吃!阿远,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认真听。”
叶星辞说起刚刚酝酿的“黑蟒计”,之后道:“把这计划转告九爷,让他找人执行,同时命敢死营伐木造云梯。就算是佯攻,也得做好表面功夫!自己信了,敌人才能信!”
于章远叮嘱他小心,带着宋卓和来壮隐入夜幕。
寒风呼啸,明明吵闹,却又分外孤寂。叶星辞裹紧毯子,把脑袋也裹住,枕在粗壮的树杈,仰望被枝桠割裂的星空。
他喝凉水嚼肉干,聆听旷野的呼吸,思绪如潮。
他想逃婚的公主,想这一路的坎坷和险境。
想娘,想四哥。想雪球儿,想臭屁骡。想那个护送公主离开都城的天真少年,想恍如隔世的东宫生活。
想始终陪在身边的人,新认识的人。死去的人,和见不到的故人。
想得最多的,还是楚翊。
每当叶星辞去想些别的,哪怕完全与楚翊无关,男人的身影也会像狡猾的毒蛇,从缝隙溜进脑海,狠狠咬他一口。那情毒迅速扩散,硬是占据整颗心。
叶星辞很想享受片刻的孤独,放空自己,可做不到。
怎么可能不去想逸之哥哥呢?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男人却给了自己这个异乡客最贵重的爱。
蓦然间,他小腹一热。
不不,别接着想了。不能在树上自乐啊,又不是猴子。子孙洒在树下,万一开春冒出一大堆叶小五,可如何是好。
他眯眼眺望不远处的城池,借着火光,隐约可见卫兵的轮廓。他单盯住一人,那是个花甲老卒。
翌日清晨,那老卒累得直晃时,城头换防了,是个有点瘸的中年士卒。叶星辞继续盯守,这瘸腿士卒在深夜轮替,又换成那花甲老卒。
至此,他终于确信,城中兵力严重不足,且多老弱残兵。拿鹰嘴关来说,城墙上的卫兵都是青壮精兵,一日两班。为保体力,甚至排成三班。
而沙雅城,却两天三班。每人每轮足足值守八个时辰,累得头都抬不起来。
此番佯攻,定然成功!没有其它可能!
信心暴涨的另一缘故是,这一夜护城河的吊桥没有升起。非但如此,还卸了吊索。夜色中,那木桥顺从地静卧河上,等着人来攻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