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兄弟,别乱动。”叶星辞用湖里灌来的水,帮罗雨清洗伤口,撒药包扎。
他出神地想,这群狼都是一家的吧。半大的狼,像自己。最大的头狼,像父亲。独狼死,群狼生。人也一样,无法背弃家族。
“刚才,你想跟我说什么?”楚翊放下长弓,柔声问道。
“我想说,其实我很害怕。”叶星辞垂眸,塞起水囊。
“我也一样。”楚翊竖起手指,“不过,这里真是危险又迷人。只这一眼,便不虚此行。”
叶星辞仰望夜穹,只见星河璀璨,仿佛伸手可摘。他们兄弟名中都有“星”,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壮美的星空。
重回帐篷,他一夜未眠,数着爱人近在咫尺的呼吸。数到第五千五百次时,帐外传来集结的号令。
敢死营摸黑起床,打包营帐,掩埋茅厕。每人加穿棉衣,更换白色披风,以融入雪山。
叶星辞从未走过这样的路。
有的地方,是一整块巨大的岩板,有宁王府的后花园那么大,简直难以置信。
很快,完全步入冰雪混合地带。无穷无尽的上坡,消磨着体力和精神。凛风如刀,割得脸疼。手脚都冷似冰坨,腊月也不过如此。
天蒙蒙亮时,冰雪看起来是蓝色的。
有一段长长的陡坡,滑得踩不住。前队把雪踩实了,后队走在上面,就像溜冰。还好有套在靴上的“冰爪”,手里还得拿个镐头,一步一借力。
没人闲聊。少说一字,便省一分力。
在这里,迷人的雪山显露狰狞的一面,夺走了数十人的性命。
全是中途滑坠,停不下来,撞上冰雪包裹的山岩毙命。叶星辞正奋力攀爬,便听见惨叫由远及近,擦身而过,又飞速变弱。
万幸队形分散,没有造成更大伤亡。但那巨大的心理冲击,无异于另一种重伤。
天光放亮,终于攀上雪坡,来到一段平缓的路,敢死营立即休整进食。有人拿出干辣椒来嚼,发热御寒。
叶星辞看见一堆石头,问向导是什么,一看就非自然形成。向导说,这是北境的风俗。有人在此罹难,家人便隆起一小堆石块。
“小五,往东看。”楚翊累得嗓子都哑了。
叶星辞面向东方,见群山之间泛出金红,将那一片天越染越浓。在色泽浓郁到极致的一刻,山间蓦然吐出一颗冒油的咸鸭蛋黄,万丈金光划破长空。
所有人都痴望照常升起的太阳,小草般从中汲取力量。
身体暖了一点,路也好走了。众人戴起深色“眼罩”,布或皮制成,在中间割开两条来视物,能防雪盲。
可惜好景不长,风云突变,急速转冷。阴霾遮住山顶,带来一场暴风雪。狂风卷击着雪雾,四下银龙飞舞。
雪山像个怒极的老爷爷,扭曲着它那张长满白须的沧桑的面孔。众人全都匍匐着缩成一团,稍一抬头,横飞的大雪便耳光似的抽在脸上。
“九爷,你还好嘛?”叶星辞想看看夫君有没有被吹走,却根本看不清。
“早知如此,就不来了!哈哈!”楚翊在抱怨,却也在笑。
不安在蔓延,正当叶星辞以为自己命绝于此时,天忽然放晴,暴雪戛然而止。他正了正眼罩,继续赶路。
奇怪的是,明明寒冷,可阳光又有点晒,甚至令皮肤灼痛。博闻强识的楚翊也说不出所以然,解释为:山上离日头近。
叶星辞累得眼前发黑,也开始嚼辣椒,提神暖身。呼出的白气,在长睫凝霜,宛如琼丝。
路又开始难走。
敢死营攀上倾斜的冰盖,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滑坠撞石身亡。每有惨叫掠过,叶星辞便心弦一颤。
“摔倒后,一定冷静!”向导再三强调,“翻身趴窝,头朝上坡,然后用镐子钉住雪地,脚尖戳雪来减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