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的几百骑兵,冲散了安泊县的几千驻军。”叶星辞持不同意见,“上回我随九爷与楚献忠交涉,连莽汉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这代表,他们一直在学习中原文化。”
有句话他没明说:他认为杨老将军轻敌了。
孙总旗皱眉沉吟,忽然问:“翻越雪山奇袭沙雅城,佯攻诱敌,就是你提出来的?”
叶星辞笑笑:“有点异想天开,是吗?”
“当我们认为一件事不可能,敌人也会认为不可能。而取胜关窍,或藏在其中。”孙总旗赞赏地打量他,“我十八岁时,若有你一半机灵,我能美上天。”
叶星辞信心大振,继续凝目远望。
此刻,河湾东侧的空地也有大量兵马在巡视,绵延数里,是提防夜袭。他一瞬不瞬,久久注视,敏锐的洞察力提醒他,有什么地方怪异。
哪不对……
是路线!所有骑兵的巡逻路线都透出僵硬。他单盯住一人,见对方走着走着忽而猛勒缰绳,迫使坐骑拐弯。面前分明只有一片草,而那人却像怕踩到什么。
有陷马坑?铁蒺藜?可是,哪有在自己的巡逻路线上设陷的。
“孙将军,你看。”叶星辞遥指河湾东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孙总旗,“比起巡逻,你不觉得,他们更像在守护什么吗?”
孙总旗注目片刻,疑惑道:“难道,那就是地下粮仓?上回还真没留意。”
“不。”叶星辞断然否定,“刚刚,我看见一个人在解手。若有粮仓,他绝不会这么随意。”
孙总旗深以为然,赞他细心。然而,却被他接下来的话吓了一跳。
“孙将军,在下想乔装一番,靠近敌营,更仔细地探查。一是探探粮仓在哪,二是看看河湾东侧究竟藏了什么。”叶星辞果敢道。和方才不同,不用直接杀人,他就不怕。
孙总旗立即否决:“你不知口令,不会说喀留话,长得也和他们不一样。”
“我不当人,我乔装成一丛野草。”
叶星辞当即跑下山,来到雪球儿身边,从行囊翻出针线包。他解下披风,席地而坐,随手薅一簇野草,在根部打个结,将之缝在披风。
众人好奇围观。
叶星辞会刺绣,缝制一件粗糙的“草披”如探囊取物。一炷香的工夫,披风就长满了草。他匍匐在地,往身上一蒙,与原野浑然一体。
“好手艺,离近也看不出破绽哎!”众人拍手叫绝。
叶星辞冒出头,精致英气的脸庞灰扑扑,却不减神采,眸光熠熠:“人多易暴露,我一人去。”
王妃要孤身犯险,罗雨吓得脸发白,却没劝阻。他知道,闯荡行伍,是王妃的志向。他坚持跟随,如法炮制一件草色伪装。
“好,就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孙将军欣赏少年的胆识,大手一挥,“你只做一样,去敌营四周探粮仓的位置。我组织人手,去探河湾东侧。无论是否有结果,天亮前务必返回此处。”
他顿了顿,嗓音一沉,“若不幸被俘,就自我了断,以免受苦。”
“断个头啊,你可知他是谁——”于章远他们蓦然急了,不许叶星辞去。宋卓小声说,万一出了事,太子会活活踹死自己。
“我后退,也会死,被庸碌的生活踹死!”叶星辞坚定地推开四个属下,目光毅然,看向迟疑的孙总旗,“我是王爷的传令兵,可既然来了,就和大家没分别。探查地下粮仓,是此行的任务,必须竭力完成。孙将军要领兵,不能犯险。而余下的人里,我认为,我最有能力胜任。”
他的自信和无畏如此夺目,令人移不开眼。
孙总旗重重点头,叮嘱小心。
“咱们走。卸甲而行,这样更轻便。”叶星辞拍拍罗雨的肩,又对属下们道,“你们别跟着,人多显眼。”
夜色中,两丛野草随风舞动。每当哨骑路过,便陡然长出脚,朝喀留军的营寨移动,相当诡异。若草木有灵,定会交头接耳:“快看,它们成精了!”
叶星辞尽量猫腰弓背,腿也伸不直,很快便一头汗。呼吸时嗓子发粘,胸腔着火。累死了,初次被楚翊攻破城门时也没累成这样。唉,真想念那个臭男人。
如此潜行三里,敌营火光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