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帝冷漠地瞥来,又将目光转回太子:“多吃点,难道真要饿死自己,陷朕于不义吗?养好精神,明早去看看皇后,再去处理政务。”
太子顺从点头,加快进食。
齐帝走后,夏小满不顾太子还没吃完,扑在桌旁抓起吃的,疯狂往嘴里塞。点心,蒸饺,就着稀饭……
很快,他感到腹痛,趴在桌边听太子讲话。
“叶大将军回都过中秋了,九月才回重云关。他听说我在辟谷,帮我说了几句,也劝了皇上。皇上同意,削四成预算,将工期延为八年。手里有兵,说话就是硬啊。”
“殿下,身体好些了吗?”夏小满最关心这个。
“别叫我殿下,叫我垫底吧。”太子喝着稀饭,答非所问,“没有兵权,我就只是一根,帮皇上负担政务的扁担。”
夏小满感觉肚里也横着扁担,要撑死了。
“这几天,没有我帮他理政,他劳于案牍,简直烦透了,都没空享受人生。”太子继续道,“他欣赏我,离不开我。更忌惮我,妒忌我。有时,他看我比看北人更像敌人。人的本质,是互斥,是自私。”
“好在,都过去了。”
“对了,皇上和叶大将军口头定下了我的婚事。”太子淡淡一笑,“过两月正式定亲,年前完婚。看来,皇上没想过要废了我。”
夏小满欣喜万分,又落寞垂眸,说太好了。
“什么都不会变,每天,我还是会用半个时辰想你。”或念及这几日的患难与共,太子的声音罕见地温柔。可是,他不擅安慰人,夏小满感到更落寞了。
隔日,细雨潇潇,夏小满陪太子去城外长亭,为太子的老师饯行。王师傅七十多了,成了一场政潮的牺牲品,晚节不保,被皇上勒令徒步遣返原籍。
一盏饯行酒的工夫,师生聊了许多。
王师傅怀念道,太子的伴读叶五公子,天资聪颖,也顽劣得令人头疼。从不好好走路,每次见他都在跑,区别只有小跑、快跑和狂奔。
欺负老师眼神不好,就在眼皮画一双眼睛,然后上课时公然打盹,还往老师的茶里放辣子。可惜啊,没等到他回来,自己就要走了。
“隐忍。殿下,你要隐忍。”
临行,老人家反复叮咛。夏小满给负责押送的差役送上银两,说尽好话。漫漫长路,还要靠他们照料。
尹北望目送恩师,眼看那苍老的背影,消失在雨的缝隙里。
他一拳击在亭柱,含恨道:“王师傅,你撑住。有朝一日,我会将你风风光光地迎回朝堂。楚九要在塞北用兵了,我必须把握机会。”
远方烟雨凄迷,草色连天,乱乱的像一个人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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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星辞蹲在草里,警觉地顾盼,同时感觉臀部又被什么虫子给叮了。楚翊知道了,肯定会吃醋吧。
扎营处传来一阵马嘶,他浑身一紧,抻脖去看。
呼,没事。
这是随探骑出门的第三天,行军比想象中辛苦得多。吃喝拉撒睡,全都不如意。焦虑令他上唇正中起了疱疹,总是嘟着嘴,像在撒娇。
孙总旗说,这可不算累。
他年轻时随先皇远征,那时他只是个步兵伍长。有一天急行军,大家把裤子脱了挂脖上,边赶路边便溺。没人敢掉队,否则就追不上了,按逃兵处置。
叶星辞感到幻灭。将军怎么能像马一样,边走边……但这就是现实。战场不只有诗文里的激昂慷慨,也有无奈荒唐。
“你还有草纸嘛?”几步之外的于章远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叶星辞薅一把半枯的野草递过去,“用这个。”
于章远苦着脸:“这东西边缘带锯齿,剌屁股。”
“不会啊,难道你立着用吗?”
掩埋痕迹后,二人匆匆跑回营地。这是一片丘陵的背风处,位于龙吟川下游,距敌营二十里。除了放哨的,众人都在默默吃东西,闭目养神,为夜晚的探查积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