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高了,寝宫变得闷热,可皇上不许开窗。夏小满为枕在自己膝头午睡的太子摇扇,搓了搓指尖的一道细小伤口。
昨天收拾茶碗碎片时划的。
他继续回想,太子被禁足的过程,眼中闪过凛冽的恨意。他恨皓王,更恨在背后使坏的女人。
皇上在愤怒中离开东宫后,去找他心爱的女人诉苦了——夏小满猜的。
傍晚,皓王来了。
他恳求尹北望,带头上疏,让皇上如愿。守业不易,父皇值得这点享受。削六成预算,那还是皇陵吗,都不如村长家的祖坟。
皓王絮叨了很多,一片孝心,感人至深。
尹北望静静听着,最后莞尔一笑,一针见血道:“二哥,你想从中分一杯羹,是吗?你想包揽哪个活?运木头吧,油水最多。”
皓王哑口无言。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殿外传来高亢的通禀。忽然,皓王猛抽了自己一巴掌,扑通跪地,开始啜泣。
尹北望一愣。
好狡诈!他们母子俩算计好的!夏小满迅速反应过来,去搀皓王,但是来不及了。
齐帝已经迈进门槛。
见爱子跪在太子面前哭,齐帝忙问怎么回事。俞氏也在旁煽风,将皓王脸上的掌印指给他看:“太子此举欠考虑,再怎么说,皓王也是哥哥呀!”
齐帝脸色骤冷。
而皓王委屈的解释,便是那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儿臣说话欠考虑,惹太子生气了,儿臣在劝太子同意父皇修陵。”
齐帝勃然大怒,抬脚就踹。尹北望向后跌倒,夏小满慌忙去扶,在他耳边悄声提醒:“掌印方向不对!”
“如果是我打的,拇指印该朝前。”尹北望捂着腹部,冷冷一指皓王的脸。
俞氏神色懊恼,红唇紧抿。她大概教过,抬右手打左脸,抬左手打右脸,结果皓王还是顺拐了。
齐帝又仔细瞧了瞧那掌印,眸光闪烁,欲言又止。
然而,他选择回护最疼爱的儿子。多日积愤,化作一道无情的旨意:“传朕口谕,接下来一个月,太子不许再出门!谁甘愿陪着他,就跟他一块困着!”
夏小满甘愿。
他一面忧心,一面享受,享受这被迫终日厮守的时光。
漫长的一天过去了。晚膳又是凉的,只有一碗饭两道菜,好在有热水。
夏小满服侍太子洗了脚,将铜盆端给整日守在门外的夏辉。这小子机灵,皇上派来监视的御前侍卫也都不讨厌他。他跟他们搭话,顺便传递这一日外界发生了什么。
“听说有几位大人联名递折子,请皇上开恩,宽恕太子不敬兄长之过?”夏辉道。
“不清楚。”
“听说皇后娘娘去见了皇上,皇上的口吻缓和多了,说这是为了太子好,磨一磨太子的性子。今晚,皇上宿在叶娘娘那?”夏辉又道。
“小公公,我们哪知道这些。”
夏小满贴在门板听着。为了太子,对皇上一向冷淡的叶贵妃都争宠了。是啊,这当口,不能让皇上被俞氏的枕边风吹着。
夏小满将这些转告太子。太子仰躺着,默然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褥单。
他爬上床,太子慢慢靠过来,将挺拔的身躯蜷进他并不宽阔的怀抱,浓黑的眼睫间渗出泪水。
夏小满心如刀绞,张开纤细的双臂,竭力拥住对方,喃喃道:“殿下,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忽然地震了,把宫殿震塌了,我也不跑,陪你一起埋进断壁残垣里。”
节衣缩食三天,原以为会有转机。
然而,第四天清晨,只见清水不见粥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令夏小满浑身发冷的旨意:皇上辟谷,命太子相陪,一同禁食七天。
这三天饮食本就不丰盛,再饿七天?是要把人活活折磨死吗?!这唱的哪一出,是那女人又在皇上枕边吹了妖风?
“殿下,皇上要你饿着!”夏小满惶然道。却忘了,自己也要挨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