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时节,乍寒天气,总是离人愁绪。夜来无奈被西风,更吹做、一帘秋雨。
花山的秋是料峭的,湿冷的。入秋时先洋洋洒洒下一场雨,丝丝绵绵的寒意浸入骨髓,不比几百年后舒畅清爽,只剩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思。
杜玉坐在庙头,望着庙外秋雨如帘,想着如若还在家里,清雅当应该去关支摘窗了,杜瑶许是把湿哒哒的霄飞练揪回来,千寻会百无聊赖地托腮等着雨停,颜绫心则事不关己地给自己的花儿浇水。
不知不觉,回到古代的花山已有一季之久,从蝉鸣呱噪的夏日到了细雨绵绵的秋日,时间过得比他想象得要快得多。年岁渐长,愈发体会得到白驹过隙四个字的分量。
他在寂月庵过得挺好,每日打杂,偶尔听仙人讲学,收获倒也颇丰,算是恶补了一下玄法知识。只是这里过得再好终究比不过他的家,他只不过是这段时间的一个过客而已。
杜玉放下茶杯,因为他看到叶霜月撑着雨伞走来。
年轻的师尊气质恬淡娴雅,她有些较真,也有些古板。与她相处得越久,越能明白那丑陋的疤痕其实未能在这位少女身上留下任何耻辱的标记,难怪她从来不像冷星那般戴着兜帽遮遮掩掩。
“怎么样?”杜玉问。
叶霜月摇头。
她走到庙里,先放下雨伞,再朝佛像作揖,最后才说:“我问过镇民,莲子镇的生葫芦其实都是从隔壁县运来的。今年他处闹了灾,今年应该是不会做葫芦了。”
杜玉有些失望:“这样吗?”本来以为秋天就能拿到葫芦完成任务,没想到天公不作美,他恐怕要多留很长一段时间了。
叶霜月歉意道:“让你失望了。我已经托人去县城采买了。”
杜玉笑了笑,表示她不必介意。师祖说让他取回的是山上庙里的葫芦,从县城买的葫芦当然不作数。难道最后还得想办法把杜鹃道人腰间那个玄色葫芦弄到手吗?
杜玉给她倒了热茶:“冷星师叔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叶霜月听着觉得别扭,但还是强迫自己适应杜玉的称呼:“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露脸,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下山了。”接过热茶,喝了一口,猛地缩了缩脖子,被烫得吐出小香舌,发现杜玉在看她,她又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
“她还是很在意脸上的疤痕啊……”
“这是自然。”叶霜月随意回应。
“那师尊你怎么不在意?”
“我?”叶霜月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她身上,“在冷星没有安顿好前,我没工夫管自己的事。哪怕冷星安顿好了,也还有娘亲的事,还有苍天门的事……我脸上的疤痕和这些事比起来无足轻重。”
师尊你还真是习惯把所有人都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啊。
庙外细雨逐渐停了,泥土里翻出蚯蚓,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气味。
叶霜月有一种好为人师的习惯,只是端着茶杯坐在那儿,便絮絮叨叨对杜玉说个不停:“我看你最近听课认真,但课后也不私下去练习,可是有什么疑惑不解?娘亲最近传授的那门石化道法玄奇得很,妙用无穷,你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杜玉嗯了两声,话题又跳跃开来:“师尊,如果说我能帮你们治好脸上的疤痕呢?”
“虽说我学得也有些糊涂,但——嗯?”叶霜月愣了愣,“你说什么?”
“我也懂一些医术,应该能消除你们脸上的疤痕。”其实不是什么医术,而是最高深的玄术之一——玄九章。
叶霜月只是微笑:“娘亲都束手无策,凡人医术如何有用呢?无妨,只是一些疤痕罢了,我手脚健全,能读书认字,些许残缺又算什么呢?”
“冷星师叔都很在意,师尊你身为女孩,难道不在意吗?你明明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女。”
叶霜月不说话了,她发现杜玉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非常严肃认真。
她无奈叹气:“你要如何治?”
“我用手碰一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