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星没有说错,我收养你,本就存了寻个人陪我长生的心思。从最开始起,为师的动机便不纯。只是我……我不如叶冷星那般果敢,这才一直以师尊自诩,甚至一度将自己也骗过。这才因你与叶冷星之事生出妒恨,在西京险些堕入魔道!”她如同在陈罪自首,愧疚又卑微,“在我心中,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而非最重要的弟子。我才容不得你被叶冷星盗夺了去!可我又没有那般勇气,内心时时因那道德的规训、无情道的戒律、对叶冷星的嫉妒而饱受折磨,甚至只能在那鬼祟的夜晚对你行那等不端之事才能聊以慰藉!玉儿,你明明知道的,为何非要逼得为师亲口说出?”
杜玉沉默,师尊之所以与他保持了那般扭曲的关系,是因为她内心那深刻的矛盾。进不是进,退不是退,割舍不得,占据不得。
玄杀道德法是修心之法,要修心的何止是修杀法的师叔呢?
杜玉忽而起身,从后面抱住了师尊。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师尊了,上一次他尚且年幼,因为师尊替他买了一双虎头鞋而欣喜地抱住她。
如今再抱,当事双方心境已然截然不同。
“玉儿!?”叶霜月有些激动,她在害怕杜玉做什么,又在期待杜玉做什么。
然而杜玉只是平和地抱住她,并未动手动脚:“师尊,你一直都很累吧。”
“……”见杜玉没有动作,叶霜月也冷静下来。
“师祖的教诲、姐姐的责任、玄道的追求……这些自我约束一个接一个,你可以放松一下,让弟子我帮你分担一些也无妨?”杜玉终于能肯定,师尊一直以来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远非她表现得那么自在。她的压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己身。
“……”叶霜月眼神恍惚,“太迟了,玉儿。太迟了。”
“如何会迟?”
“你如今已与叶冷星情定终生。”她语气失落,这也是她众多压力来源之一。
“可弟子依然爱慕着师尊。”杜玉大言不惭。
叶霜月摇头:“我与叶冷星已水火不容。我们不可能和谐共处。”
杜玉急切道:“你们是亲姐妹,能有什么不能化解的仇怨吗?”
叶霜月不语。
杜玉问:“师尊,当年你和师叔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如今有了如此大的裂痕?”这是他第一次追问其中内情。
“发生了很多很多。”她面露缅怀,“当年我和冷星性格截然不同,生活中虽有摩擦,却也格外在乎对方。当年在师傅门下,一共三人在学艺,我与冷星可谓形影不离。可偏是这般情深,日后决裂才会更加不可挽回。”
“三人?师祖门下还有一人?”杜玉有些意外。
“还有一人并非门徒,只是在尼姑庵打杂。”叶霜月蹙眉,“但我如今去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模样,想不起那人做过哪些事,甚至连那人是男是女都记不起了。许是那人已经随了师傅去了吧。不过此人也不重要,因为此人从未在江湖上留下事迹,毕竟仙门学艺,并非每个人都能入门。以前拜过杜鹃道人的不知几凡,老死者更是倍之,修玄之道哪有那么容易?”
杜玉也从未从师祖嘴中听过第三人的事迹,所以也并未太过在意。
“是因为师祖骨灰决裂吗?”杜玉问。
“还有许多事。”叶霜月不愿详谈,“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再想去弥补已经没有可能了。”
杜玉说:“师尊,如果我能让你们姐妹和好如初,你愿意未来让弟子替你分担压力吗?”
叶霜月知晓那已绝无可能:“过去的事已成定局,哪怕是师傅还魂,我和冷星也不可能回到当年。”见杜玉坚定的表情,她松口道:“如若你真能做到,我可以答应你。”
杜玉重重点头:“好!”
二人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正登上寻仙山的山道台阶,快走到无涯门前了:“师尊!我回来给你做饭啦!”是小师妹。
叶霜月急忙推开杜玉,整理仪容:“玉儿,今天这些话,万不可对旁人说,尤其不能与叶冷星说。”
杜玉颔首,转身往外走,正要去迎接小师妹,忽而想到什么,回过身朝着还有些恍惚失神的师尊拱手:“师尊……以后若您还是因道德的规训、无情道的戒律、对叶冷星的嫉妒而彻夜难眠,可以随时呼唤弟子我,我愿随时替师尊您排忧解难。”
说完,也不等师尊回复,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