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掘杜瑶的过去——这件事比杜玉想象中要困难得多。在杜府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姨姨都说不出几件杜瑶小时候的事,据老人们回忆,杜瑶刚被接回主家时颇为内向,从不出门,后来她和三少爷关系变好后,这种情况也没有变化——除非三少爷叫她,不然她常是独自一人的。
“三少爷你晓得的,杜瑶小姐的来历比较特殊,她生父之前和老太爷决裂,大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杜瑶小姐初来时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对待她好。连老太爷也不知该以何态度迎接她。”老姨姨一边往炉子里添柴火一边说,“我想那段时间小姐在杜府呆得并不自在,她都不与其他人同桌共餐,而只是在饭后来后厨端一份带回房独自吃饭,一个月来同杜府人说话的次数不超过三次。”
居然是这样……
“还是三少爷你翻到小姐的院子里,把她拉出来,我那时候经常看到你和李氏的小姐还有杜瑶小姐一起,呵呵,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姨姨感叹。
“那我小时候有没有和杜瑶吵过架?比较严重的那种。”
“比较严重的吵架?我记不得了,也许是有的,比如三少爷你第一次翻到小姐的院子里,就把她吓哭了,好像吵过一架。”
杜玉尴尬:“往后有没有呢?”
“老奴实在记不得了。”
杜玉走出厨房,想了想,又往老太爷的房间走去。要问他们小时候的事,没有比带着他们兄妹四人长大的老太爷清楚的了。
最近几天气温稍稍回升,又没有下雨,老太爷的疼痛淡了许多,已经能捧着茶杯坐起来烤火了。杜玉到老太爷跟前时,老太爷紧皱的眉毛舒展开来,指了指身边的座椅:“玉儿,坐坐坐,咱爷孙许久没有聊过了。”
房间里弥漫着药味和老人味,还混杂着一股家具老化发霉的气味,这些无一不在提醒着杜玉,面前这位老人也许真的已经经历太多了。杜玉心中凄然,他乖巧地坐在爷爷身边,往水壶里添水。
“老头我还是有些丢脸了。”老太爷哈哈笑着,笑声有些哑,“以前向县老爷都没跪过,现在稍微吹个风下个雨就疼得全杜府都知道,真的是丢脸极了。”
“只是今年冬天冷了些,我抓些药……”
老太爷摇手打断他:“行了,玉儿,你莫要哄我了,我这个岁数,也该认命了。李家上任和我同年出生,十年前就中风走了,我已经算是镇子上最长寿的人了。”
杜玉不说话了,看着炉子里火星溅起,稀碎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玉儿。”
“爷爷,我在呢。”
“老头我希望你能尽早和清雅那丫头完婚,如果能赶在老头我走之前给我看看曾孙就好了。”他喝了一口热茶,那热茶杜玉都觉得滚烫,可他却如同喝白水一样,“你们兄妹四人,除了你们大哥杜琰,都是老头我拉扯大的。想当初你们都才老头我膝盖高,围着我叫爷爷爷爷,叽叽喳喳跟小鸡仔一样,呵呵……”他说话时失了主旨,不知不觉便开始回忆过去。
“咱镇子呢,没有什么好的武功,也出不了有出息的武者,琰儿还是自个在外打拼搭上了赤霄门。可他一出门,这镇子上的产业谁来管呢?你叔叔是个叛逆的,早早的离家出走,后面要死了才知道把杜瑶送回来;你爹有些本事,可总是不顾家,一直在省府转悠,这莲子镇的产业最后还得落到你们兄妹四人身上。杜琰出门了,杜瑛没出息,杜瑶又是个女儿家迟早要嫁人,咱家其实只有你能指望了。”爷爷说得很慢,话语有些颠三倒四,总像是说了后句忘了前句。他真的老了,衰老原来是突然降临的。
“我以后会留在镇子的,哪也不会去。”杜玉说,“我的家就在这里。”
老太爷笑了笑,他转了转手里的瓷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