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李安衾静静地看着枕边熟睡的人。
她喜欢陆询舟熟睡时的模样,安静如婴孩,纯澈如稚子。黑夜中那人看得不真切的面孔让李安衾能幻想着枕边人还是十五岁的模样。
十五岁的陆询舟在李安衾的记忆里是那个清秀纯真的少女。她喜欢在学业偷懒,爱耍小聪明,也会软软地叫她“姐姐”,事事对自己百依百顺。少女说着缱绻的情话,顾盼神飞的丹凤眼装着一泓清泉,里面永远倒映着李安衾的影子。
如今的陆询舟,是那个温润如玉的户部侍郎。端方清正的君子心系天下苍生,缠绵的情爱虽占一席之地,可终究只能在家国大义前退让。她明明依旧对自己百依百顺,但这份爱中却早已失去了年少时坚定与赤忱。
这份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是她恭敬地奉承:“公主殿下与江驸马琴瑟和鸣,倒真如世间第一等的璧人。”
是她笑着婉拒:“姐姐,我最近好忙。”
是她温柔地吻了吻李安衾的额头:“我累了,下次一定,好吗?”
是她难得慌了神道歉:“对不起,臣太忙了,忘记与您有约,您、您如果生气,臣甘愿受任何惩罚。”
是她直接坦白:“我想出任福州刺史。”
或许,她的小山从未变过,变的一直是自己越来越病态的心理。
有的人生来就是自由的飞鸟,注定会越过千山万水,排除万难去奔赴自己的理想。
而自己,只能被抛弃在原地,活在过去的幻想中。
。
拂晓之际,长安城内的第一遍报晓鼓与寺庙的晨钟响毕。
听鼓应官已是早朝官员们潜意识里的反应,陆询舟也不例外。
被惊醒后,陆询舟的第一反应便是迅速起身下床,不料左手腕上的铁铐却勒住了她的行动。
李安衾难得一见小山滑稽的模样。女人忍俊不禁,而后攀上陆询舟的肩膀,予她临别前的缱绻一吻。
陆询舟耐着性子,揽住公主殿下的纤纤细腰,加深了这个吻。
分开后,李安衾笑道:
“我批了你一个月的假。”
“嗯。”陆询舟闭上眼,认命又释然地躺回床上,语气里透着软绵绵的小钩子,“小山要补觉,姐姐你该去上朝了。”
很可爱的陆侍郎。
李安衾这么想着目光又落回她高挺秀气的鼻梁上一瞬。
这一处,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李安衾她们的关系有多么悖德。
李安衾移开目光,面色恢复成往日的淡然,安静地阖上门,离开了这间屋子。
不久,陆询舟正利用着这难得多出来的睡眠时间补觉,便突然被人从温暖的被窝中拽出来。
来者黑衣蒙面,动作干净利落地一掌砍断铁链,随后扛起清瘦的陆侍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门翻墙而去。
刚被弄醒的陆询舟还没来得及出声求救,便被扔进公主府围墙外停驻的马车中。
“走!”
话音刚落,坐在马车前室的范罗赫利落地挥起马鞭策马带着马车扬长而去。
陆询舟这才有机会打量起车内的光景。
当见到车内的前座上坐着的老友沈瑰时,陆询舟才摸着心口松了一口气。
沈瑰也没闲着,一边瞥了眼手中的长安地图,一边扔了一个包裹。
陆询舟拆开,但见其中正是自家被洗得干净的朝服。
“赵管家让我们带给你的朝服,我阿兄和魏娘、老范他们在皇宫门口与我们碰面。”
前座的沈瑰扭头又叮嘱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