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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行的三百名护卫都是从暗卫营、金吾卫和羽林军中抽调出来的精兵。长公主一声令下,他们就立马干净利落地取出随行的帐布和支架就地安营扎寨,趁着下雨前赶紧生火做午膳。
作为度支郎中,陆询舟下车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先去检查运送救济粮的车辆,顺带确定一下装粮食的大缸是否都封紧了或有漏水遇潮的风险。
待和几名暗卫细检查完后,她这才安心地回到营地。
考虑到随行的官员们成天待在官衙里写文书,不沾阳春水的十指估计这辈子只碰过笔墨纸砚,所以贴心的护卫统领为他们各派了一名护卫帮忙搭建幄帐。
为陆询舟搭幄帐的是个身材颀长、棕色卷发的年轻波斯裔护卫,他生得俊美,五官立体,眉眼深邃,眸中的松石绿色的眼睛令人情不自禁地想起西域鬼怪故事中的绿眼狐狸。
狡猾精明,但是善良有风度。
陆询舟坐在一块较为平整的大石头上,一边专心研读手中《齐民要术》记载的农业技术救灾措施,一边等待护卫搭好幄帐。
少时,她听见头顶传来恭敬的声音:
“郎中,幄帐搭好了。”
咳,着实是很不标准的长安官话。
陆询舟道了声谢,从袖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那波斯裔护卫,却听得那人腼腆地连忙回拒。
“不用不用不用,举手之劳。”
陆询舟稍感尴尬,随即便收回碎银,然后按世俗道理客套了一句。
“既然如此,你便告诉本官你的姓名,下次有什么小事本官亦可帮你。”
那人愣了一下,而后温和地笑了笑,道:
“卑职是波斯人,名叫farrokh,郎中只要记住卑职的汉名‘范罗赫’就行了。”
“规范,绮罗,显赫?”
“呃……没错,正是这三个词中的同音字。”
这边晋人与波斯人还在操着同一门语言用不同发音进行漫长而艰难的交流时,远处华丽的马车上,李安衾已经冷漠地放下了车帘。
昏暗的马车内突然闪现出一位暗卫。
“殿下,属下刚刚收到暗卫驿站的密报,太子与远在岭南封地的燕王最近频繁有密信来往。同时杭州方面传来消息,杭州当地农民暴动起义,业已被杭州府的州牧钟器恩镇压。”
“钟器恩可是皇兄的人。”李安衾支着头靠在车窗边,另一只手搭在膝上,几根削葱指随着心情蹁跹跳动,“那钟明府可是岁岁上赶着给太子殿下进贡杭州龙井。”
龙井,龙井,其意不言而喻。
暗卫不语,她知道这种时候沉默从来都是最好的回答。
李安衾心里十分清楚这次赈灾对自己的意义。它是父皇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赈灾是一件十分考验能力的事情,办好了,能大大地积累民心声望。办差了,丢了皇家的颜面同时还会在朝堂和舆论中陷于不利的地位。
父皇和皇兄当然知道她能力卓越,父皇不希望她轻而易举完成考验,为了让她得到更多的锻炼,所以故意削减了救济粮;皇兄不希望他的储君之位受到任何一丝动摇,为了陷她于不利地位,所以钟器恩定是皇兄在杭州盯着她的眼睛。
理好思绪,李安衾慢条斯理地拿起案上的热茶浅饮些许,而后盖上茶帽,长公主殿下面色难辨喜怒。
“你先速回杭州,传本宫之命,灾荒年间当万事从简,本宫车驾至杭,不希望看到任何官奢民苦的场面。”
“喏。”
暗卫的身影如鬼魅般瞬间消失。
再次撩起车窗帘,女人望着远处已经恢复孑然的陆郎中,眸中染上些许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