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上一层暖金色,石桌上野菊花茶的清苦香气袅袅散开。
柳婉秋坐在对面的小凳上,双手紧张地交握着,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清秀的脸上交织着深切的期盼与难以掩饰的不安,仿佛问出的问题,承载了她全部的人生重量。
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与酸楚。
她顿了顿,眼中涌起浓厚的水光,声音哽咽了几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的:
“他……他十六岁离开时,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拉着我的手说……说让我等他。他说仙宗修行无岁月,但他一定会努力,待他修行有成,定会回来……回来风风光光地娶我。”
“十年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迷茫与一种令人心碎的坚韧,“整整十年了。村里人都说……仙凡有别,他怕是早就忘了杏花村,忘了我这个乡下丫头了……可我不信。陈淮哥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只是修行太忙了,对不对?”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渴求地看着顾清尘和云疏月,仿佛想从他们这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十年对我们凡人来说……真的太长了。爹娘去世时,是他在信里安慰我;每一个春夏秋冬,我都在这里等着……不知他是否安好,是胖了瘦了,修行顺不顺利……两位贵人一看就是有大本事的人,求求你们,可曾在仙宗之内,听过他的名字?哪怕……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消息也好?他……如今可还安好?”
“十年”这两个字,被她用带着哭腔的、无比沉重的语调重复着,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凡间女子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孤独而执拗的漫长守望。
这十年,于修士而言或许只是闭关一次的弹指一瞬,于凡人而言,却几乎是生命的七分之一,是足以改变一切、耗尽希望的漫长光阴。
这沉甸甸的“十年”,像一枚无形的楔子,猛地凿入了云疏月的心湖深处!
她原本只是安静地偎依在顾清尘身侧,清冷的眸光落在柳婉秋身上,带着些许审视和本能的距离感。
然而,当听到“十年等待”,听到那字字句句中蕴含的孤寂、担忧、以及近乎绝望的期盼时,她娇躯猛地微微一颤!
一百年!
她的夫君,也让她等了一百年!
虽然情况截然不同——她的夫君是为了苍生大义闭关突破,并非忘却承诺,且她自身也是修士,寿命悠长——但那份等待的煎熬,那份深埋心底、日夜滋长的思念与恐惧,何其相似!
她害怕他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她害怕夫君就算突破成功也难挡大劫;她害怕漫长的时光最终只等来一场空;她害怕这世间再无那个会温柔唤她“月儿”、会与她嬉笑打闹、会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人……
百年的忧思,百年的孤寂守护,百年的强压恐惧……早己在她道心深处种下了难以磨灭的心魔阴影。
此刻,被柳婉秋这凡间女子十年苦等的执念猛然勾动,那心魔竟骤然躁动起来!
“呃……”云疏月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压抑的痛哼,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原本清澈如冰湖的美眸中,一丝诡异的黑气极快地掠过,周身那清冷月华般的气息也出现了一丝紊乱的波动。
她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顾清尘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那不仅仅是共情,更是她自身心魔被引爆的征兆!
“月儿!”
顾清尘在她异动发生的瞬间便己察觉!
他对云疏月的状态了如指掌,那百年闭关,他最愧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岂会不知她因思念成疾滋生心魔?只是平日被他小心呵护、以自身强大修为和温柔爱意细细温养压制着。
此刻心魔被意外引动,顾清尘心中顿时一紧,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全部回到了身边人儿身上。他甚至来不及对柳婉秋的话语做出回应。
他反应极快,反手便将云疏月冰凉微颤的手完全包裹在自己温暖宽厚的掌心之中。
同时,一股精纯无比、温和如春日暖阳的半步仙人之力,透过两人相握的手,悄无声息却又坚定不移地涌入云疏月体内,迅速抚平她体内躁动的灵力,将那蠢蠢欲动的魔念强行压制下去。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在外人看来,只是他更加亲密地握住了道侣的手,仿佛在无声安慰对方因听到伤感故事而产生的情绪波动。
“别怕,月儿,我在,我一首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