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李老伯的堂屋里,粗瓷碗中的茶水冒着袅袅热气,带着山野特有的微涩清香。
顾清尘姿态闲适地品着茶,与老村长聊着村里的收成、气候,言语间毫无架子,引得老村长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最初的拘谨也消散了不少。
云疏月安静地坐在顾清尘身侧,清冷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流连在夫君身上,偶尔扫过屋舍角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仿佛在无声评估此地的安全与否,是否配得上她的夫君驻足。
她纤细的手指始终与顾清尘的指尖勾缠着,无声地宣示着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对于那些村民悄悄投来的、混合着惊艳与好奇的目光,她视若无睹,她的世界仿佛只容得下身边这一个人。
李老伯聊得高兴,越发热情:
“两位贵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人,能来我们这小村子,是我们的福气。
眼看日头偏西,山路难行,二位若是不嫌弃,就在老汉家里歇下?我让儿子媳妇把东厢房收拾出来,保证干净暖和!”
顾清尘正有此意,体验乡村夜宿听起来颇有趣味,刚欲含笑应下,院门外便传来一个清亮温和的女声。
“李爷爷。”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粗布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篱笆门外。
她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乌黑的长发用一根最简单的木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颈侧,面容清秀,肤色与村中的妇女比起来偏白,但也有劳作过的痕迹。
眉眼间也带着一股山村女子少有的沉静书卷气,像是石缝中顽强生长出的一株兰草,虽不耀眼,却自有风骨,在这质朴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出挑。
她手中挽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些刚采摘的、还带着露水的野菜。见到堂屋内的顾清尘和云疏月,她眼中不可避免地掠过与其他村民无二的惊艳与怔忡,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落落大方地朝着村长和两位客人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姿态自然。
“是婉秋丫头啊,快进来,有什么事吗?”李老伯语气熟稔温和,显然对她颇为照顾。
被称作婉秋的女子走了进来,先将竹篮递给一旁局促站着的村长儿媳,温声道:
“阿婶,这是后山刚采的蕨菜,很嫩,给您添个菜。”
然后,她转向顾清尘和云疏月,目光在两人始终交握的手上极快地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似是羡慕,又似是追忆。
她语气诚恳地开口,声音清柔:
“两位贵人光临杏花村,真是难得。李爷爷家儿孙绕膝,自是热闹,但厢房恐怕也略显拥挤。
奴家家中……父母早逝,如今只我一人居住,院西边有一间空置的厢房,平日也时常打扫,还算整洁清净。
若两位不嫌寒舍简陋,不如就到奴家那里歇脚?也免得扰了李爷爷一家天伦之乐。”
她的话语体贴周到,态度不卑不亢,带着一种让人舒适的真诚。
顾清尘略感意外,挑眉看向身边的云疏月。
云疏月清冷的眸光在那自称婉秋的女子身上淡淡扫过。
同为女子,她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方才看向她和夫君交握双手时那一闪而逝的情绪,以及“只我一人居住”这句话背后可能隐含的意味。
这让她本就极强的独占欲悄然升起一丝警惕。她指尖微微用力,扣紧了顾清尘的手,仿佛无声地强调着“这是我的”。
顾清尘立刻感知到她的小情绪,心下觉得好笑又可爱,他的月儿这醋劲儿真是随时随地都能冒头。
他面上却不显,只是温和地看向婉秋,笑道:“婉秋姑娘一番美意,在下与内子心领了。只是素昧平生,怎好如此打扰?”
婉秋浅浅一笑,笑容清浅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倔强:
“贵人言重了。山村小户,没那么多规矩。只是看两位气质超然,想必喜静,奴家那小院恰好合适。况且……”
她顿了顿,声音稍稍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清晰的期盼与忐忑,“奴家也确实有一事,想冒昧向两位贵人打听一个人。若两位能告知一二,便是帮了奴家天大的忙,权当是奴家厚颜请两位前去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谢意。”
打听一个人?还是他们可能认识的人?
顾清尘和云疏月对视一眼。这理由倒是出乎意料,却也合情合理。
他们气质非凡,被误认为是见识广博的修行中人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