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呃!”破晓前驴叫刺破寂静。
林富贵揉着惺忪睡眼起身时,孙大奎刚拉开屋门冲外面的人打招呼:
“二哥,今儿麻烦你了。”
“顺道的事,横竖要去县里拉化肥。”沙哑的应答声透着年岁。
林富贵麻利卷好地铺,抄起搪瓷缸和毛巾往外走。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己经跟他师父在屋檐下抽起烟了。
“这是我们村的车把式,你喊刘叔。”孙大奎引见道。
“刘叔早!今天麻烦您了。“林富贵赶忙出声问好。
却见对方只“嗯嗯”两声,便没了下文,浑浊的眼珠却黏在自己身上打转。
见老人无甚谈兴,他识趣地退到院中开始洗漱。
压低的话音顺风飘来:“瘦得跟麻杆似的,是该去大医院瞧瞧。。。“
“当年他爷从狼嘴里救下我们娘俩。。。”孙大奎的辩解裹着叹息,道:
“村里后生们要知道了,怕是要嚼舌根。。。”
“可不!多少壮实后生想拜师,偏收个病秧子!”
“嘘——”孙大奎慌忙摆手,眼角瞥向井台,“这孩子灵性着呢。。。”
林富贵佯装专注刷牙,耳朵却支棱得像雷达。
冰凉的井水拍在脸上,他忽觉耳聪目明——连二十步外烟丝燃烧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辨。
。。。。。。
驴车碾过露水浸润的山道,灯笼在雾霭中洇出昏黄光晕。
草垛里蜷缩的身影被颠簸晃醒,夜露将他的鬓角打湿成绺。
“下来搭把手!”孙大奎的吆喝穿透雾气。
这段捷径陡得邪性,师徒二人不得在车架后给驴车助力。
上坡时青筋暴起,下坡又得用布鞋底当刹车,奶奶给他新纳的千层底在砂石路上磨得嘶嘶作响。
“早知该穿旧鞋!”
抵达平路时,林富贵瞅着鞋底翻起的毛边首咧嘴,苦笑道:“我奶新给我做的布鞋!”
刘叔磕了磕烟袋锅笑道:“绕道得多走三个时辰哩!”
待车轮重新轧上平坦土路,林富贵又钻回草窝。
县城还在几十里外,正好补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