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得发现,原来成婚不是夫妻两过一起过日子,而是去同夫家的所有人过日子。
可这世间,那有那么多好相处的人。
大喜的日子里,陆念安一人忧思起来,总害怕沈家的人会不好相处。
她一直郁郁寡欢到马车驶过南巷,转眼间,到了街尾。
陈家同那个世家门阀的陈家并无关系,陈父为商,在南巷有八间铺子,只算得上是小门小户的家底。
但陈家人喜热闹,嫁女儿的这一天,将婚事操办地风光极了。
陈母同几个姑姑一早便起了,整条街整条巷子的去送喜,认识的邻里之间,要给送一大把喜糖,不认识的路人也有份,分上一颗糖,这叫沾沾喜气。
马车在巷尾悠悠停下时,陆念安还未下马车,便听见车夫有些惊喜地说“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等到陆念安同秋菊从车中下来,那挎着竹篮分糖的丫鬟也上前,捧着竹篮示意两人也来沾喜气。
今日是个好天气,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日光落下,贴着喜字的竹篮中,那些被油纸包的四四方方喜糖,红白粉黄的,在光下很是喜庆。
陆念安犹豫了好久,她从前未食过这样的糖,便都想尝试,最后只忍痛挑出一颗粉色的。
剥开油纸,内里也是粉的,糖用鲜花和绵白糖熬制,甜丝丝泛着花瓣的清香。
她没在哪家铺子里见过这糖。
秋菊笑着解释:“小姐,这喜事用的喜糖,也同嫁妆一样,是由母族一点一点来备制的,若是能买,变少了那份心意。”
上京自流传着一种说法,看儿媳受不受娘家重视,只看娘家准备的喜糖便知晓。
从数量到糖的颜色,都有专门的说法。
陈家备得竹篮中,盛着粉的是桃花糖,白的是莲花糖,黄的是桂花糖,红的是腊梅糖。
一共四种,用了四个季节的鲜花,寓意着娘家人,要从春天准备到冬天。包了一千颗,要整整准备两三年时间。
这般大手笔,令周遭未出嫁都姑娘们都极羡慕。
陆念安听完恍然大悟,只觉得口中更甜了。
她含着甜,沿着巷子往前走。巷尾,很多邻里也过来送亲,热闹的模样。
磕着瓜子的婶婶仰起头:“咔嚓咔嚓……沈家那小子还不来?”
“瞧着应该快了吧……咔嚓咔嚓呸。”
“念念!”
陆念安正好奇地偷听两人说话,忽得听见有人叫她,她转过身。
人群中,陆子诺捧着几个红匣子跑来:“今日静静被人守着抽不开身,方才让丫鬟送了喜糖过来。”
打开匣子,四四方方的喜糖被堆叠起来,八颗为一层,一共摆了整整六层,共四十八颗。
要说起来,几位姑娘还是因猫相识,都喜去那间有猫的糕点铺子。
虽不是手帕之交,却也认真相处了两年。
陆念安捧着糖,难免担忧,轻声道:“姐姐,你知道沈家人好相处吗?”
“应是好相处的吧……”陆子诺凑过去同她说悄悄话:“我听说沈家那小子可喜欢静姐姐了,婚事其实是他主动求得。”
陆念安便有些意外,担忧消散了些许,心中多出好奇。
她眨巴着眼睛,问:“那静姐姐喜欢他吗?”
互相喜欢的人,应是会开心的。
说话间,周遭忽得吵闹起来,鼓号齐鸣,锣鼓喧天,隔着很远很远,从街得另一头传过来。
是新郎官过来迎亲了。
谈笑声,锣鼓声与磕着瓜子的“咔嚓”声一同传进耳边。
有婶婶大声笑道:“一个街头一个街尾,沈家那小子也是敢娶,你说他婚后要是有什么不规矩,他老丈人不得提着刀过去砍他才对,反正也就一条街的距离……”
周遭人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