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庄园的露台,将茉莉花香揉碎在夜色里。露台藤椅的竹编纹理在月光下泛着银芒,张茉茉倚在椅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威廉赠予的那枚蓝铃花胸针——铂金底座上嵌着碎钻,在月光下折射出幽蓝的光,却莫名让她觉得冷。远处书房仍亮着暖黄的灯,陆沉与律师团队商讨跨国并购案的声音偶尔透过玻璃窗飘来,他数次抬头望向窗外她的方向,眉间蹙着化不开的愁绪。
“茉茉。”他终于推门而出,声音裹着深夜的凉意,却藏着几分她未曾听过的涩哑。她抬眸,撞进他眼底的倦色与挣扎:西装袖口褶皱丛生,领带松垮地垂落,领口微敞处露出锁骨上那道淡疤——那是三年前雨夜护她时留下的。他沉默着走近,在她身旁蹲下身,掌心覆上她微凉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今日在书房,我失态了。”他喉结滚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与威廉的互动……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
记忆如潮水涌来:流产那日,他彻夜守在病床前,用掌心温度暖她冰凉的指尖;清晨他红肿的眼睑,与藏在西装口袋里的安神药瓶——那药瓶她偷偷打开过,发现里面装的不是他的,而是她常吃的助眠药。那些细节她原以为只是责任使然,此刻却在陆沉颤抖的声线中碎裂重组。
“你以为我接近你,只为陆氏的矿产项目?”他自嘲地轻笑,指节泛白,“最初确是如此。可当你在慈善晚宴拍下那幅矿工童画时,我看见了你的灵魂——”他骤然攥紧她的手,力道重得令她蹙眉,“那孩子眼里的光,让我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说的‘陆沉,别让利益蒙了心’。你像一簇火,烧穿了我用理性筑的墙。”
张茉茉眼眶骤热。露台边的风铃忽然被夜风拂动,清脆的声响里,她抽回手,指尖抚过他眼下的青影:“那你为何不早说?威廉的善意……让我误以为你从未真正懂我。”风铃声中,她嗅到他身上残留的雪松香水味,混着书房里飘来的咖啡苦香,竟莫名让她安心。
陆沉骤然抬头,瞳孔震颤:“我害怕。怕坦言真心会失去你——”他喉间哽住,停顿片刻才续道,“毕竟我满身铜臭,而你该配更纯粹的人。”他忽地起身,将她揽入怀中,力道紧得仿佛要将她嵌进骨血。她听见他胸腔里剧烈的心跳,隔着衬衫布料传来微颤的温热:“可今日看见你发间那枚蓝铃花胸针,我突然明白:若连你都无法信任,我陆沉这一生,不过是场精致的傀儡戏。”
张茉茉埋在他胸膛,嗅到他袖口残留的墨香,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她终于懂了——他的沉默是盔甲,亦是枷锁。她抬手环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的颤:“威廉像一面镜子,照出你未曾言说的温柔。而我……在流产的痛里,早将你刻进了命里。”夜风卷起她鬓边的碎发,陆沉伸手替她别好,指尖触到她耳垂的温热,心头一颤。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融成一片。陆沉捧起她的脸,拇指拭去她眼角泪痕,指尖因常年握笔而生的薄茧蹭过她肌肤,激起一阵酥麻。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温柔如蝴蝶振翅,吻间,他低语:“从今往后,我的算计,只为你。”吻毕,他抵着她的额头,呼吸微喘:“下周我便向董事会递交辞呈,专注公益基金——用陆氏的资本,做你一直想做的事。”
她怔住,这决定意味着他亲手斩断半生经营的商业版图。陆沉却已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向书房。落地窗前,慈善晚宴拍下的那幅矿工童画被精心装裱,悬挂在最显眼的位置。画中孩子仰望星空的眼神,此刻与陆沉望向她的目光重叠。他将她按在窗边的绒毯上,两人并肩而坐,月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像镀了一层银纱。
次日清晨,张茉茉在枕边发现一封手写信,陆沉的钢笔字力透纸背:“慈善晚宴那日,你拍下的画作已挂在我书房。每看那孩子眼里的光,我便庆幸——庆幸命运让你成为我的光。”她轻笑,将信纸折成纸鹤,藏进蓝铃花胸针的绒盒里。绒盒底部,她悄悄压入一片昨夜露台拾起的茉莉花瓣,花瓣边缘还凝着晨露的晶莹。
庭院中,威廉赠予的蓝铃花苗在晨露中舒展,花瓣上露珠如泪。她却未再驻足,转身走向书房。陆沉正伏案处理文件,听见脚步声,抬头冲她微笑。他起身,从案头花瓶里抽出一簇新摘的茉莉,别在她鬓间:“这花,比蓝铃更衬你。”茉莉的清香瞬间漫开,盖过了胸针的冷金属气息。她倚在他怀中,嗅到他袖口残留的墨香,与昨夜吻间的温度,心头一片柔软。
误会如晨雾消散,而他们的根系,终在彼此心土中扎得更深。庭外,蓝铃花苗在风中轻颤,而茉莉的香气,已悄然浸透整座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