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墨耳尖泛红,为难地咬唇凝眉。
陈君迁松开手:“我背过身去弄,你别介意,很快就好。”
许是身子虚弱的缘故,他声音很轻,语速也很慢,沈京墨听了,心里没来由地难过。
“大人手不方便,就这样上药吧。我去看看内服的药还烫不烫,大人弄好了叫我。”
她说完就走到了桌前,背对着陈君迁。
须臾,身后传来窸窸窣窣地衣物摩擦声。沈京墨目不斜视地垂眸盯着药碗,两只手捧着碗沿试探温度。
大约是药还有些热,温度顺着掌心传到脸上、颈上,加上背后衣物摩擦的响动和不时传来的吸气声,让她的脸色红如胭脂。
又过了片刻,身后的动静终于止息。
沈京墨又等了等,才端着药碗转过身去,脸色绯红似霞。
再看陈君迁,似乎脸色也微微泛着红。
“药能喝了。”
她把药放在床头,取了块巾子来把他手上残留的药膏擦干净,看着他把药喝完,又将外敷的草药敷在他的断臂上。
收拾好用过的药碗药膏,沈京墨把饭食端到了床上,语带歉疚:“听谢大人说,大人从长寿郡纵马赶回县里,一宿不曾休息,也不曾用过饭……”
陈君迁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蒸饼和米粥:“你吃过了?”
沈京墨点点头。
他这才坐正了身子,却没有接她递过来的一整块蒸饼,而是拿起她吃剩下的半块,就着清粥吃了起来,但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
“不合胃口?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
“别去,”陈君迁握着沈京墨的手把她拉回到床边,“现在吃不下,饿了我再吃。你身上也有伤,好好休息。”
沈京墨犹豫了片刻,默默坐回到自己那张床上,陈君迁这才把手收回去。
屋里分外安静,两人相对而坐,一时无话。
他们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回忆起这一夜发生的事,两个人都心有余悸。
回想到在断崖上,她纤弱的脖颈被罗三掐在手里,脸上满是泪和泥浆,两眼哭到红肿,陈君迁顿时想起了在武凌山上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晚。
她也是一样无助、一样可怜。
那时他无比庆幸,幸好这次他赶来了,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让她一个人漫无目的也没有希望地奔跑下去。
可他更加自责,分明早就察觉雁鸣山不对劲,为何没有再多想一想,多加些防备?
他害怕,但凡有一件事没有算对、有一步走得慢了,他就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她。
每每想到这一点,陈君迁就不免后怕。
所以从他醒来后,陈君迁的眼神就一错不错地粘在沈京墨脸上,舍不得移开片刻。
沈京墨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搅弄了半晌衣摆,他的目光还是一样的火热直白。
方才她有事可做,还能稍稍转移些注意,如今该做的都做完了,再让他这么盯着,便不自觉地感到局促。
她试探性地抬眸,双眼无辜地看向他:“大人是有话要对我说么?”
陈君迁拧了下眉,犹豫片刻,问她:“我在断崖上和罗三说的那些话,你怪不怪我?”
当时他说,即使罗三杀了她,他至多缅怀几日,早晚会再娶。
但他们本就约定好三年后和离,她也不过是青青的替身,她没有不满的立场。
于是她摇摇头:“我知道大人是为了救我。”
一问一答结束,屋里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沈京墨终是没能压抑住心中的疑问,轻声问他:“大人为何……为何要那样做?”
陈君迁被她问得一懵:“哪样?”
“……跳崖,”她当真不懂,“那断崖那么高,大人为何追下来?”
这个问题她自从他追下断崖那刻就一直在想,当时那种情况,若换做是她,不管坠崖的人是谁,她都绝无跟着跳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