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竟敢逃至此处,诛妖司派我前来抓拿归案,妖物休走!”
少年郎还未自方才的一幕回过神来,这话便擦过他的肩而去了,只余风声在耳旁猎猎作响。
足尖于河面轻点,半点水痕未沾,待他再眨眼时,那道玄色已稳稳落在了画舫的甲板上。
来者竟是名女官……
他印象里,官府中女子本就极少,而她方才自报家门是诛妖司的人。诛妖司专司缉拿为祸人间的精怪妖物,而整个诛妖司最声名远扬的,莫过于那位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女少卿。
因着这些,他很快明了,眼前这位,定是诛妖司少卿,白蔹了。
少卿大人瞧着果真同传言那般身姿挺拔,不过一头及腰墨发以白玉簪利落地束在脑后,面容瞧着怪清冷的,腰间悬着传闻鼎鼎的断罪锏。
这断罪锏下,可没几个妖能囫囵着出来……
白蔹看也未看船主,直冲那纸人所在方位,道:“光天化日,竟敢纵妖行凶,你安的何居心!”
可哪里又寻得到,她眼神素来不好,夜又沉的厉害,遮的纸人身上的颜色也不见。
素问见此,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白大人好大的官威,这太阳都下山一个时辰了,哪来的光天化日?”
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鱼竿,“再说了,我这小船只渡有缘人,可不渡你们这些打打杀杀的官差。它既然上了我的船,就是我的客,总不能让您当着我的面把它撕成碎片罢?”
白蔹被这番巧嘴滑舌噎了一下,眉头蹙了蹙,这才转身将视线分于她:“那你可知那失踪女子居所里发现了这个纸人的妖气?此妖既与近日京城女子失踪案有关,不论无辜与否,它既沾染祸事,按律当斩!”
素问只好好的瞧着她笑,顺手挥了挥鱼竿,道:“你们的人连我看几个消化不良都要记在功劳簿上。怎么,诛妖司的经费这么紧张,要靠我这点小生意抽成了?”
吓得纸人忙往素问影子上藏:“大人,素问大人,小妖真是被冤枉的啊!救救小妖啊!”
白蔹发觉了它所在之处,攻势已起,抄起断罪锏便要直取纸人。
素问被夹在中间,烦不胜烦,一挥手便有赤红丝线疾射而出,荡开了白蔹的锏鞘:“它做的事与我何干,我不管你们。待它下了船要杀要剐随你便。在这砸坏了我的船,可是要赔我的。”
许是那抹红过于扎眼,白蔹目光落在那诡异的鱼线上,复问道:“你少耍嘴皮子!那女子失踪案是真,宁可错杀不可误杀,规矩就是规矩。你若纵容它一时,换来的只会有更多遇害的女子。”
“哎呀,大人你的规矩可真多,听得我都头疼了。”素问揉了揉太阳穴,手腕一翻,掌心那滴血珠便被她弹指甩入河中,“可在我这,人家就是个消化不良。不过是吃坏了肚子,您就要打要杀的。城里那么多杀人放火的大案子不管,您跟个闹肚子的小妖较什么劲?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诛妖司改行管茅房了呢。”
“你!妖血害人,你怎可随意丢弃!万一伤及无辜,你担待得起么?”白蔹眼中生了寒星,断罪锏“锵”地出鞘半寸。
“大人这便要动手了?”素问却不见半分慌乱,反倒笑意盈盈地瞧着她,“我这船小,可不禁打。”
白蔹握着锏柄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在极力克制。她办案向来只认律法,最不喜这等油腔滑调之辈。
越发按捺不住抽锏斩去眼前人的冲动:“素问,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大人敢么?”素问嘻嘻一笑,赤丝线旋即缠上她的锏鞘,“你我初见,大人就行此大礼,传出去,人家还以为白少卿被哪个小妖负了心,到处撒气呢。”
白蔹抽了几下没抽动,未曾料到这女子竟真如此厚颜无耻:“你——”
素问收回那缕赤红,“罢了罢了,我今儿也要收工了,不管你们了。唉,今晚许是要饿肚子喽。”
“嚯”的一声,她早有预料般侧身躲过身前那人儿的劈斩。
纸人偷着瞅了眼,于影中蜷了下身子,周身黑气蓦地暴涨,一股腐朽潮湿的气味瞬间盖过了胭脂的桃花香。
而后便是一道黄黑交织的残影,直冲岸边。
“当心!”白蔹出声警示,却为时已晚。
“啊!”
少年郎哪见过这阵仗,眼见那纸人携着黑气扑面而来,只瞧得他腿脚一软,两眼一翻,竟是直挺挺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