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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画仙1（第1页）

丫头丑，没人瞅。爹娘嫌，郎君走。

别哭闹，有门道，骨画仙，画得好。

三月三，去买胭脂一小罐。夜深深，求仙换张脸蛋蛋。

仙人画皮也画骨，疼得泪珠两汩汩。

新脸笑，惹人瞧，旧皮剥下点灯烧。

*

忘川渡的雾，是出了名的粘稠。天刚擦黑，水面上便升起一片白茫茫，似煮坏了的一锅浓粥，把远山近水都搅和得没了分明轮廓。

“船家姐姐，今儿天都黑了，该收工了罢？”

岸边一个扎着总角的少年郎朝着河心喊，他每日在这渡口摆渡，虽不曾靠近水边，却总能瞧见那艘泊在雾中的旧画舫。

画舫从不挪窝，船头的女子也不曾载客。她日复一日，只执一根细竿垂水，既不上饵，也不见有鱼，常常一坐便是自晨至昏。

船上那人儿似是被呼声惊动，朝岸边懒懒地望了望。

隔着雾，他其实瞧不清船家姐姐的脸，只隐约看到一个素色长裙的纤细身形，乌发只用一根瞧着很普通的木簪松松挽着，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颊边。

“唉。”她整个人像是没长骨头似的，带着一股子慵懒劲儿应道:“不成啊，今晚的下酒菜还没着落呢。”

他不住失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姐姐，我说句实话您可别气。您那鱼竿，光溜溜一根红线，连个钩子都无，别说鱼了，就是水草也挂不上来一根呀。”

“你这小娃娃，懂什么。”女子轻哼一声，似乎是坐直了些，当着他的面将手里的鱼竿轻轻一抖，那根缠在竿尖的赤红丝线便在水面划开，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这凡事啊，都讲究个缘法。”她慢悠悠道，“只要你坐的住，肯等，总有愿者会上钩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可……”

少年郎还欲再贫两句，却见她蓦地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探向雾气深处。他顺着瞧过去，浓雾里，隐隐瞧见黄晕晕的一团踉跄而来。

身形逼近，少年郎这才瞧清楚，是个通体泛黄的纸人，面上用墨绘着五官，却未点睛，水汽浸得它满面皲裂。

他吓得“妈呀”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镇子上常听老人们说，人妖混居，有些道行浅的小妖会藏在人堆里过活，可这大半夜纸人爬船的场面，他还是头一回见。

眼巴巴瞧着那纸人弓着身子爬上画舫，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女子跟前，张开的嘴里，一缕黑雾飘了出来。

纸人道:“素问大人，救……救小妖……小妖肚子好痛，因着我去看她，那诛妖司的人也要杀我啊……”

被唤作素问的女子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捏着鼻子道:“不是跟你说了么？你的病根儿是执念太重，别再惦记那个女子了。你一个纸人，跟人家没结果的，非要吃什么陈年旧醋，能不消化不良么？”

纸人闻言，连连叩首，墨画的五官都快挤到了一起，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可是这次不一样……她真的不一样……”

“行了行了，知道不一样了。别哭了，再哭你就要化成一滩纸浆了。”

素问摆了摆手，伸出一指，那根赤红的鱼线自水中收回，指尖一绕，丝线便如有了生命般，将那缕黑雾层层缠住，而后收紧。

不过眨眼功夫，黑雾便被融成一豆墨点大小的血珠，隐于掌心再也不见。

“拿去，老规矩，烧了泡水喝，七日一个疗程。”她随手撕下一角船帆的旧布，也不用笔，只用指尖在上面虚虚划了几下，递给纸人，却闻到一阵桃花香气，“不过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味儿，你涂胭脂了？”

“多谢大人相助，”纸人接过那块破布，弓着身道，“大人您是不知啊，这……小妖实在念她念的紧，就去看了她一眼，身上多多少少也沾了些……”

只装着情的脑子当真是害人又害妖……

少年郎在岸边似是被这番对话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姐、姐姐…你、你这是……”

“哦，只是治了个消化不良。”她抬手，复又将那红线甩入水中，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