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子垂着,能藏起他的身影,楼下的人自然无从察觉。
祝宇还觉得淋雨的麻雀小呢,从高处往下看,他也就那么大一点,站在角落处,安安静静的,很乖的样子。
赵叙白垂着睫毛,觉得祝宇好可爱。
每天晚上,祝宇出发去上夜班,赵叙白都要走进那间卧室,坐在床上,摸摸压出来的褶皱,再低头闻一会儿。
偶尔运气好了,床褥上还残留点温度,或者能从床头柜上的纸杯里,发现枚烟蒂。
赵叙白家没有烟灰缸,祝宇会用一次性纸杯代替,抽完烟碾里面,拿起来看的时候,上面还有浅浅的齿痕。
他肯定想着,等出门的时候带走扔掉。
可祝宇经常会忘,就被赵叙白逮了个正着。
不过,这不怪他。
祝宇这么好,他才舍不得怪他,想抽烟就少抽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赵叙白都会支持他,无条件的,全满足的,不顾及任何后果的。
赵叙白承受不了,再失去祝宇的可能了。
虽然祝宇现在记忆力的确挺差的,忘了自己割腕那晚,是赵叙白抱着他去的医院,忘了自己怎么苍白着脸冲他笑,说多大点事啊,我们和平鸽怎么飞回来了呢。
哪儿是医生眼尖啊,是自从发现祝宇出现问题后,赵叙白的眼睛,就长在了他的身上。
祝宇还说赵叙白不对劲,他也好不到哪儿去,俩人不愧是好朋友,比着赛着不对劲,肚子全他大爷的憋着秘密,赵叙白原本把心思藏得好好的,想着这辈子安静地站在祝宇身后,当个好朋友就够了,既然祝宇想要的是友谊,他就不会越界,即使,他已经在脑海里把祝宇睡过一千遍一万遍。
那些辗转反侧时的幻想,那些白头偕老的画面,那些在梦里演练过无数次的亲密,当真面对祝宇时,终究都化作了轻飘飘的一声朋友。
可祝宇的血把他吓傻了。
后来赵叙白觉得,可能是上天垂怜,因为那晚的祝宇并没有求生欲,不是在求救,给赵叙白打电话,也只是觉得对方是时差党,应该没有睡觉。
赵叙白当时刚下飞机,问他怎么了。
祝宇笑着:“你会弹《欢乐颂》吗?”
大概赵叙白在他心里无所不能,一首钢琴曲而已,不在话下。
嘈杂声中,赵叙白穿过人群,直觉有些不对:“你在哪儿?”
祝宇说:“我在看星星。”
夜幕低垂,祝宇坐在窗户上,轻轻地晃着腿。
他从小就怕疼,摔了碰了,都会自己给自己揉,一边揉,一边学着在外面听来的哄孩子的话,说不哭,痛痛飞走了。
祝宇很会安慰自己,也很会爱自己。
所以赵叙白真没想到,祝宇居然会寻死,而更可怕的是,他自己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些,就像睡醒后,一个人安静地走向窗边。
祝宇瘦了很多,身上会出现一些淤青,现在他不用揉,因为痛感逐渐消失了,与此同时,他开始耳鸣,失眠,以及莫名其妙地流泪。
这些,都是发生在静悄悄的夜里。
到了白天,祝宇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乐呵,开朗,眼角眉梢全是鲜活的生动。
祝宇自己都说不清理由,忘了从哪天开始,他突然有些怕黑。
挺臊的,那就干脆不睡,等白天有点阳光,他反而可以打个盹,休息一会儿。
真的挺拧巴的。
他的身体迫切地想要去死,可他的灵魂在挣扎,在自救,在顽强而倔强地喊着,再熬一熬,要活下去。
云散得差不多,天亮了。
窗帘被风吹得鼓起,赵叙白嘴里含着那枚烟蒂,轻轻的,用舌尖找牙印的痕迹。
像是隔着时间和距离,与自己的心上人接吻。
没关系的,祝宇察觉不了,他也不会吓到对方,屋里各处都装的有摄像头,没有任何死角,赵叙白完全可以在祝宇回来前,恢复正常的温和。
天大地大,无论祝宇在哪里,他都看得到,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熟人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