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宇是坐地铁去的,出门前赵叙白给他装了兜无花果,说拿去请田逸飞一块尝尝,很甜。
以前也没发现赵叙白这么爱吃水果,他不仅自己吃,还给祝宇吃,并且是润物细无声的风格,不直接劝,在门口鞋柜上放一盘青枣,茶几上搁点葡萄,打开冰箱一看,就是切好的哈密瓜,祝宇慢慢的,也开始习惯性尝几口了。
到了工作室,还是就田逸飞一人,依然是剃得光溜溜的头皮,戴了副蓝牙耳机,拽得二五八万地走过来,跟祝宇撞了下肩膀。
祝宇把水果放下,就往房间走了:“还在那个疤上画?”
“你急什么,”田逸飞拦住他,用鼻孔出气,“你得对美有感知!”
田逸飞特中二地打开胳膊:“看看我的作品,墙上挂的都是啊,你能不能先欣赏一下。”
祝宇挑了下眉:“我就是个画板,画板也需要接受艺术熏陶啊?”
可能艺术家都有强迫症,反正这人压着祝宇,认认真真地给他讲了遍自己的作品,秋日的阳光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晕,窗户敞着,浮了点桂花的甜香,祝宇坐在高脚凳上,听了会儿。
他才发现,原来真的每张照片,都有故事。
田逸飞似乎格外喜欢把镜头对准“瑕疵”,不追求主流审美,不肯老老实实绘画,偏要把颜色涂抹在胎记、伤疤,或者皲裂的手背上,创作方式很执拗。
其中有一幅,祝宇还挺喜欢的,那是一双合拢的掌心,粗糙的掌纹如同大地,勾勒了寥寥几笔的绿意。
那张背景在西藏,远处是巍峨的冰川和蓝天,高原凛冽的风中,有飞舞的经幡。
“看吧,”田逸飞坐在对面,抱着胳膊,“你得配合我,出来的效果才会好。”
祝宇笑着:“可我真没故事。”
别说故事了,艺术细胞也没,祝宇天生和浪漫这俩字不搭边,田逸飞特意给他准备了手冲咖啡,他愣是一口没碰,拿了个无花果,撕开吃了:“你问吧,我尽量配合。”
“那我得纠正你一个观点,”田逸飞哼道,“你这疤一点也不丑,特好看。”
祝宇没吭声。
田逸飞说:“真的,上次我不是画了朵花吗,多美啊,你不觉得吗?”
“没,”祝宇说,“我没注意。”
“你要注意,”田逸飞放慢语速,“你的身体,你的疤都很好看,你得关注,得感知,不要连自己都忽略。”
祝宇这才抬头:“不是,你怎么……”
田逸飞继续:“别觉得丑,也别觉得不在乎,我妈说过,烂菜叶子埋土里还能肥田,咱们经历的这些事,都是印记,生命和灵魂的印记。”
“大师,”祝宇神色复杂,“我悟了,还有吗,要不直接开始吧?”
刚才那段话太矫情了,心灵鸡汤似的,他受不了,觉得有些憋不住想笑,田逸飞似乎也没撑住,匆匆地撂下一句等着,就先进屋准备材料了,祝宇转过身子,继续看墙上的那些图。
真挺好看的,颜色灿烂,有股子旺盛的生命力。
趁着祝宇没注意,田逸飞把门阖上:“完蛋,我刚才没发挥好,差点崩。”
“我再说点什么啊,”田逸飞捂着脸,“我真尽力了……这玩意儿油盐不进啊。”
耳机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很平静:“没关系,那就让他多喝水,再晒会太阳,我就在楼下等着,不着急。”
田逸飞偷偷往门外看了眼,打趣道:“浇水晒太阳,你养花呢?”
赵叙白淡淡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