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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疑云（第1页）

陶含露闻得此言，心下一惊。

岭南虽好，可念安与念溪尚幼，钟锡年差事还未定，她怎能独自前去，抛家弃子？

她敛衽一礼，轻声道：“谢表小姐厚爱。只是岭南路远，民妇家中还有两个丫头，大的方七岁，小的才五岁，实在经不起舟车劳顿……”

“这有何难？”表小姐从容截过她的话，轻描淡写道：“我让仆役们备下软舆轩车，再遣两个稳妥的婢子随行照应，断不会让你的孩子们受了委屈。月钱我也予你十缗，便是国公府掌勺娘子也不过如此，还有不足么？”

陶含露再度福身，言辞愈发恭谨：“蒙表小姐垂爱，赵府予民妇八缗月钱已是厚待，岂敢贪图十缗之利？”

此时，王大娘子轻咳一声，缓言道：“丫头不知，陶娘子原是我为三姑娘择的厨娘。本想给小厨房添添人气，不料她做得一手好菜，现如今呀，三丫头与老太太都离不得她。”

这话明里夸赞，暗里却是定了陶含露在府中的分量。

她心里门儿清，若是此刻不把话挑明，真教表小姐将人挖走，往后便难填三丫头和老太太的口腹之欲。

“依我看啊，”王大娘子转向表小姐，含笑说道：“丫头若实在想要为盛京擅南味的厨子，不如让我府里的章妈妈择个吉日，另寻个擅岭南菜式的厨子来，包管称心，你看如何？”

一旁的章妈妈即刻会意，连欠身应道：“奴婢定当谨遵夫人吩咐，为表小姐仔细遴选，务求周全。”

表小姐闻言，蛾眉微蹙，略一沉吟道：“既如此，倒也不便强求。骨肉之情人伦之礼，我不怪你。只是我还要在此盘桓数日，你莫要如此着急拒绝我，若说改了主意，随时来寻我便是。”

三老爷在旁捻着胡须，见气氛缓和，便打圆场道：“陶娘子既不愿去，便留在府中吧。横竖厨房也缺人。时辰不早，该开宴了，你们先退下。”

言罢，三老爷挥手，陶含露和章妈妈应了声“是”，便转身退出正厅，这场风波方才暂歇。

二人行至抄手游廊，陶含露心系钟锡年之事，见四下无人，便快步追上章妈妈，轻声唤住她：“章妈妈，可否借一步说话？”

章妈妈驻步转身，见陶含露神色恳切，便颔首：“陶娘子但说无妨。”

陶含露把钟锡年之事略述一番，末了轻声道：“章妈妈，如今渔船被抵债，家中生计难系。妈妈可否在府中为他谋个差事？纵是护院杂役亦可，他是个本分人，定当尽心竭力。”

章妈妈沉吟片刻。

想到她方才婉拒表小姐，全了赵府颜面，予其亲人安排份差事也算妥帖。

遂开口道：“前院的护院房恰好缺个管事，平日不过查岗记勤，无须劳力，月钱反丰，一月七缗，明日我便与管家言说，定能办妥。”

可未待陶含露道谢，院门外忽然传来钟锡年的声音：“这位妈妈，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护院管事的差事，我不能接。”

两人皆是一愣，回头望去，只见钟锡年立于门首。

他快步入院，向章妈妈拱手一礼，辞色恳切：“我想去账房做事，纵是整理簿册洒扫库房，我也愿意。”

章妈妈愕然。她念在陶含露忠心，特为其亲择了个闲职，怎料此人居然偏择劳苦。

她忍不住问道：“账房的差事又累又枯燥，尚需搬抬账册，月钱反倒不如护院管事。你何故舍易取难？”

“我儿时在家，曾帮父亲管过几年账，略懂些算术，也认得些字。”钟锡年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意，语气诚恳，“护院管事的差事固然轻松，可学不到本事。账房虽累，却比在护院房里混日子强。”

章妈妈见他态度坚决，便道：“罢了，我明日便去跟账房先生说。只是账房事务繁琐，终日埋首卷牍，尚需负重，你须想分明。”言罢便向寻芳院去。

“谢妈妈成全。”钟锡年躬身施礼，余光却悄然瞥向账房。

方才他无意听闻账房仆役私语，道是以往赵府招待客人向来只会收些薄礼，可表小姐却携来岭南明珠玉石数十箱笼，并带陈年佳酿数坛。

若能进账房，不消多时，定能查个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