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男人压低身子,手掌轻轻压在少女的肩头,唇角贴在了秦绪的耳尖,温热的气息漫进她的耳骨,陆峤言不咸不淡地道。
“秦绪,你莫不是忘了十年前齐城那场火——”
顷刻间秦绪的眼眸黯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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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轻柔的一句话却震得秦绪耳骨发鸣,连呼吸都忘了如何吞吐。
她不曾忘记,可陆峤言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陆峤言跟十年前的大火有关系?
秦绪失神地看向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被打碎了。
一旁的始作俑者,却在此时一反常态地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随后温声道:“秦绪,我们是一样的,十年前那场火藏了太多东西。”
“钱也罢,权也罢,秦楚变了太多,但真相不会,他们想藏的东西,终有一日会浮出水面。”
陆峤言收回那副笑面虎的模样,转而正襟而立,男人眼眸漆黑一片,但秦绪却能轻而易举地看清。
她一眼就看到了他压抑着的、不可言说的执念。
只是这执念太深了,陆峤言被困在了十年前,她也一样。
半晌后,秦绪再次睁开了锋利的眼眸,手里的虎符滚烫得仿佛灼烧了她的掌心,气血却在这一刻翻涌而上。
陆峤言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他抬手从腰间扯下一块玄铁令牌,顺势丢给了秦绪。
“拿着它,夜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查你要的旧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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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鎏金宫灯将满殿照得亮如白昼,但皇宫却总被阴霾所笼罩,紫宸殿里灯火通明,却显得格外寂静。
此次宫宴是当朝摄政王的庆功宴,皇帝特意设宴在秦楚最尊贵规模最大的紫宸殿。
陆峤言前脚刚踏入紫宸殿的大门,殿内的丝竹之音便戛然而止,众大臣宾客默不作声,就连门口侍立的宫人都屏起了呼吸。
而御座之上的皇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金杯的边缘,一旁的宫妃皆是一言不发,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一场无声的宣判。
陆峤言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场鸿门宴,仍然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笑着掀起了玄色华服的下摆,准备行礼。
身后的秦绪则是匆忙跟了上来,恭敬地做足了礼数,而她前面的陆峤言却只做了一个轻飘飘的假动作,甚至还不等做完礼数,皇帝便抬手道:“摄政王不必多礼,此次平定南下倭寇作乱一事,表弟劳苦功高,朕特意备了一桌美酒佳肴,为你接风。”
陆峤言唇角微微扬起,手指勾了勾,秦绪赶紧跟了上来,带头的陆峤言缓步走向自己的位置上,并让秦绪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多谢陛下厚爱,只是臣南下多日,不知太后姑母近日身体可好?”
秦绪闻言,入座后忍不住心下一震,她记得洛先生曾给她说陆峤言好像并不喜欢这位姑母,若不是为了面子,陆峤言恐怕压根不想提起这位姑母,毕竟当年的陆峤言是被陆太后强行推进了内阁。
如此想来,陆峤言也不容易。
从小就被当作是一枚政治棋子,随时可以为了陆家的未来而牺牲。
那一年陆峤言才十五。
但在场却没有一个大臣敢提及此事,或许不是不敢,是不能。
如今陆家逐日式微,摄政王和内阁如日中天,世家不敢与摄政王对立,又不愿被内阁同化,各自为政,也是意料中的事,只是陆太后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那个无力反抗家族的少年成了如今一声令下无人敢应的摄政王。
皇帝知晓此事,但他手中的权力太小了,也做不了什么,只得话锋一转:“太后身体康健,宫中一切顺遂……只是朕瞧着今日宫宴上似是有了几张新面孔,表弟身后这位可是秦督察?”
秦绪连忙起身行礼,毕竟是她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宫宴,但她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在鸿门宴上,也不曾怯懦半分。
“陛下。”
皇帝龙袍的衣角微微抖动,也不知是身体缘故,还是因为有些醉了,他拿着酒杯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了一下,随后皇帝再次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表弟恐怕不知,你南下这些日子,这秦督察不仅状元折桂,还将朕吩咐的事都办得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她还驯服了表弟那整整五万的禁卫军。”
“当真是个有本事的,往后就由她接管一半禁卫军,表弟也不必如此辛苦,当真是一举两得,不知表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