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呼吸一滞,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逼陆峤言交出一半兵权,既是施压摄政王一党,也是让世家和内阁们看清楚,这只是第一步。
随之而来的便是片刻的沉默,对此,秦绪也只是轻轻抬眼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陆峤言依然面不改色,只是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多谢陛下体恤,臣只不过是觉得秦大人年纪尚小,又是初来乍到,此刻接任恐怕有些难。”
“爱卿所言甚是,秦督察确实是个可塑之才,”皇帝微微眯眼,笑着望向陆峤言身侧的秦绪,“不过朕以为年纪尚小,正是历练的时候,秦督察意下如何?”
话锋一转,剑峰便对准了秦绪,她知道他们是在强行逼自己站队,没有对错与否,只是试探秦绪能否成为自己人。
而默不作声的内阁和世家也只不过是为了今天,看来……这场鸿门宴不仅是针对陆峤言,也是对秦绪。
身侧的陆峤言依然顶着那副笑面虎的皮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秦绪垂眸,她心下了然,却没有显露出半分的紧张。
也许陆峤言也在衡量自己,衡量她有没有成为自己人的资格。
秦绪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这餐宴上的鱼肉,可她偏要做那杀鱼的刀,杀个片甲不留,况且未到最后,谁又知道何人是鱼肉、何人是刀俎。
下一刻秦绪抬着锋利眼眸,微微弓起腰身,神情自若道:“陛下谬赞,微臣愿尽绵薄之力,为陛下效力、为王爷分忧,秦绪只愿秦楚再无战乱、海晏河清。”
言语间谦逊又疏离,既没有明显站队的意思,又展现了自己的忠心,这便是秦绪的聪明之处。
皇帝闻言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才是他需要的人,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既如此,往后秦督察也可多历练些,早日为表弟分忧。”
秦绪按例行礼,谢过皇帝后才回眸瞥了一眼陆峤言,只见男人嘴角上扬,眉眼带笑,却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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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鼓乐依旧,余音绕梁,但宴席上却依旧暗潮涌动。
宫宴上,满朝文武悄声言语着,却都不约而同地频频凝目望向陆峤言,他们既敬畏也忌惮着,但更多的是藏在笑容背后的东西。
对于这场庆功宴,秦绪只知道是皇室内阁世家三方授意,他们既希望陆峤言平定南下倭寇一事,又不希望他活着回来。
可谁又不知陆峤言曾是武将出身,南下作乱一事又怎能挡得住这位少年将军。
说实话,在见到陆峤言之前,秦绪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洛先生和百姓们的只字片语,可现在她似乎对他多了几分考量
陆峤言不简单。
从前她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把精力放在他身上,但现在秦绪才意识到陆峤言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可怕数倍。
就如当下,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每一刻的动向都会被觉察,就连身侧的宫人可能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
陆峤言看似风光无限却也步步为营。
或许他的人生与秦绪一样沉重,他们都肩负着千千万万人的希望,注定只能向前走,走在这条永远望不到头的路上。
看着一动不动的秦绪,陆峤言忍不住道:“秦督察又在想些什么?连这么好的酒菜都不吃,当真是有些浪费。”
秦绪这才回过了神,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应,陆峤言这么八面玲珑的人,又怎能不知道她此刻的所思所想,只是他已经习以为常了,所以才不提及。
秦绪自然是清楚陆峤言的用意的,于是轻描淡写道:“多谢王爷关心。”
“思虑越多,便越容易寝食难安,”陆峤言夹起一块糕点,仔细端详着,“就连这点心,也会觉得食不甘味,说不定连这一步都是旁人策划好的,与其如此一生,倒不如多吃几块点心多睡几个时辰。”
秦绪听见这话,竟出奇地笑了。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历经雨雪风霜的摄政王居然还能如此务实,即便是在这鸿门宴上,陆峤言想的也不过是想多品尝几道菜,仅此而已。
“王爷所言甚是。”
紧接着秦绪感受到了一束灼热的目光,她微微抬起头。
秦绪的席位对面是内阁的几位重臣,而那目光——正是内阁首辅李敬之,据秦绪所知,这人便是内阁毒瘤,同时也是造成秦楚三权分立的罪魁祸首。
只可惜此人出身书香世家,即便祖父没有什么高官厚禄,但也是在翰林院和内阁摸爬滚打多年,根基颇深。
思及此,秦绪也不好一直回避,正当她有些无所适从时,李敬之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