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带回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了刚刚泛起些许暖意的岩洞。他气喘吁吁,脸上沾着泥污,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未散的惊悸。
“长官,”他压低声音,向围过来的指挥官和何彦书报告,“往东边十里左右的山坳里,发现了篝火的痕迹,还有……这个。”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黄澄澄的日军制式步枪子弹壳,边缘还很新,显然是不久前留下的。
岩洞内的气氛瞬间绷紧。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刚刚因短暂安宁而放松的神经,再次被拉满。
“看清楚有多少人了吗?”指挥官脸色凝重,接过弹壳,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
“不敢靠太近,”栓子摇头,“但从留下的痕迹看,至少是一个小队,可能更多。他们很谨慎,篝火灭得很彻底,脚印也做了处理,但还是留了些尾巴。”
何彦书靠在石壁上,眉头紧锁。东边十里,这个距离太近了。敌人出现在这个方向,意味着他们之前的行进路线可能已经被大致掌握,或者,敌人正在对这一片山区进行拉网式的搜索。
“他们是在找我们?”一名军官沉声问道。
“不一定专门找我们,”何彦书开口,声音因为伤势初愈还有些虚弱,但分析却清晰冷静,“更大可能是在清扫这一带的抵抗力量,或者建立前哨。但我们在这里,就是他们的目标。”
指挥官赞同地点了点头:“这里不能待了。我们休整了几天,痕迹太多,一旦被咬上,再想脱身就难了。”他看向何彦书,“何团长,你的身体……”
“我可以行动。”何彦书毫不犹豫地回答,试图撑起身体,却因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口,脸色白了一瞬,额角渗出细汗。
一直安静站在他身旁的孟清辞立刻伸手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却没有出声劝阻。她知道,在这种时候,个人的安危必须服从于集体的存亡。
“别逞强。”指挥官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们需要你清醒的脑子,不是蛮力。”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向南转移!栓子,你再带两个人,前出侦察,摸清南边的情况,寻找新的落脚点。记住,安全第一!”
“是!”栓子领命,立刻点了两名精干的士兵,再次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山林。
命令一下,岩洞内顿时忙碌起来。刚刚铺开的简陋铺盖被迅速收起,锅碗瓢盆被打包,篝火被彻底熄灭掩埋,力求不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气氛凝重而高效,每个人都清楚,危险正在逼近。
孟清辞迅速为何彦书整理行装,将药品和仅剩的一点粮食仔细包好。她的动作很快,却丝毫不乱。何彦书看着她忙碌的背影,低声道:“清辞,等下跟紧我。”
孟清辞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知道。”她将水壶挂在自己身上,又检查了一下他伤处的绷带是否牢固。
半个时辰后,队伍准备就绪。何彦书拒绝了担架,坚持要自己行走。“我能行,担架目标太大,行动也不便。”他语气坚决。最终,由孟清辞和另一名士兵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队伍再次启程,如同灵活的游鱼,悄无声息地滑入茂密的山林。这一次,行进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也更加警惕。斥候扩大了侦查范围,队伍尽量避免开阔地,专挑林木茂密、地势复杂的路线前进。
何彦书咬紧牙关,忍受着伤口因行走而产生的阵阵抽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内衣,但他一声不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着方向,评估着风险。
孟清辞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重量和微微的颤抖,也能看到他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她的心揪紧了,只能更稳地扶住他,时不时低声询问:“还行吗?”
“没事。”何彦书总是这样回答,声音短促而坚定。
山林寂静,只有脚步声、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这寂静之下,却潜藏着无形的杀机。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绷紧了神经,任何一点不寻常的声响都可能引起一阵紧张的张望。
中途休息时,何彦书靠着一棵大树坐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孟清辞立刻递上水壶,用布巾替他擦拭汗水。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指挥官蹲在何彦书身边,眉头紧锁,“你的伤撑不住长时间急行军。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让你彻底养好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