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樟的六月像一锅熬坏的糖浆,空气里浮着滚烫的甜。校园后山的栀子一夜开疯,白得晃眼,香得发苦。
夏栖迟把校服外套甩在肩上,指尖转着一根刚拆封的冰棍,像转着一把随时会断的钥匙。
——距离晚自习还有37分钟。
距离冬以安被锁进储物间,还有18分钟。
距离自己前世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在雨里跪到凌晨,还有——一辈子。
他低头,盯表盘里跳动的秒针,心脏跟着一下一下撞肋骨。
重活一次,他提前知道了所有剧情节点,却偏生算不准蝴蝶会在哪一秒扇翅膀。
“迟哥,走啊,打球!”后排的富家子方津在走廊那头喊。
夏栖迟抬眼,眼底压着一层碎冰似的冷。
——就是这个人,上辈子把冬以安骗进储物间,用扫把别住门,笑着说“给穷小子一点教训”。
“你们先。”他嗓音懒洋洋的,脚步却一转,径直朝体育馆后巷走。
那里有一排老旧储物间,门漆剥落,像被岁月啃噬的骨。
冬以安抱着一摞刚领的新书,指尖被书勒得发白。
他其实早就察觉身后跟着三条影子,像嗅到血腥的鲨。
“转学生,听说你初中拿全国奥赛金牌?厉害啊。”
方津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笑得牙尖嘴利,“给我们抄抄作业呗。”
冬以安没应声,只把书往上托了托,加快脚步。
他告诉自己:再忍47步,就能看见人多的主干道。
可黑暗比脚步先一步涌来—— 书包带被人猛地拽住,世界天旋地转,铁门“哐”一声合上,扫把柄“咔哒”别住把手。
最后一缕光被挤走,像被掐灭的烛芯。
储物间里飘着陈旧的塑胶味,混着他自己急促的呼吸。
黑暗张开獠牙,瞬间把他拖回九岁那年—— 人贩子粗糙的麻袋、柴油货车的颠簸、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
心脏开始疯狂捶打胸腔,耳膜里鼓动着血液倒灌的轰鸣。
书散落一地,纸页被冷汗浸湿,他背贴着墙,一寸一寸滑下去。
指尖插进发间,他想把自己折叠到最小,再小一点,好让黑暗找不到。
“不、不是重来一次了么……”
齿关打颤,声音碎在喉咙。
他以为至少可以逃过这一晚,却原来命运只是提前按下播放键。
“看见冬以安了吗?”
夏栖迟一把攥住方津的领口,手背青筋暴起。
方津被抵在墙上,脚跟离地,脸色煞白:“操,你发什么疯——”
“我问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