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歇着,莫永禅耳边传来琴弦铮铮的声音。
他扭头望去,陶山花竟坐在太师椅上信手弹奏琵琶,她的发丝自然垂落,带着禅意的日光透过发丝照在她的琴弦上,纤细的指尖信手拨弦。
温柔、自信,缱绻。按岳灵儿的话说,终于有了女孩子的样子。
纯净无形的音符像一方良药抚平伤痛。
莫永禅凝神倾听,果然是极其精巧的技艺,想来也有净邪除祟之效。
他能半个月后醒来,大抵多亏了陶山花日以继夜的弹奏。他眼前微动,些许感激。随后轻巧地下床穿衣,默默坐在成对的太师椅上,随着音律拨动佛珠。
忽然,琴声停了。
莫永禅望去,陶山花手掌抚在全部琴弦之上,目光灼灼盯着他。
莫永禅突然理解她的意思,笑道:“弹得很好,谢谢。”
陶山花轻笑一声,抱着琴向外走:“你不需要道谢。”
直到陶山花迈出门槛,耳后传出袈裟摩挲的轻响,是莫永禅站起来合十俯身:“陶姑娘,送我回来,也多谢你了。”
她忽然止步,手抵着门框摇了摇头,像是表达小事一桩。
和煦的日光照得半边发丝油亮,她顿了顿忽然回头,眼底带着反常的怪异:“和尚,你会赶我走吗?”
莫永禅先是一愣,垂眸半响道:“佛家圣地,包容乃大,想走便走,想留便留,断没有赶人走的道理。”
陶山花顺出一口气,抱着琵琶开心走了,走老远她爽朗的声音忽然冲来:“你说的,和尚,不许反悔!”
如今的寺庙已经清净不少了,自从凶神太岁被镇压,灵虚境覆灭,这场战争终于宣告结束。
众行者纷纷脱下云灰色居士服,各自下山回家。
莫永禅又从木匣盒里取出玉如意,眼底仿若微波流转,他轻轻擦拭玉如意表面的灰尘,自言自语:“阿弥陀佛,走了也好。。。。。。”
要问为什么,莫永禅也无计可施,无路可走了。
回忆突然被牵扯到十四年前,那年他四岁,什么事情全然记不清,唯独记着被母亲兴冲冲地拉进尉迟仙府的场景,那天尉迟仙府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他怀里被放了一个孩子,小小的、暖呼呼的。
母亲一边和尉迟夫人笑脸攀谈,一边对他轻声说道:“永禅,这是弟弟。”
*
灵虚境覆灭已经过了三年,仅仅一炊烟功夫,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在岳灵儿眼前一闪而而过。
战后重建的动作迅速,一切欣欣向荣。
空音寺完成了使命,逐渐隐匿于山林,除了虔诚香客,鲜少有人问津。
这寺被香客调侃称为“冷脸寺”,寺里有一个欢脱的冷脸女子,有一个沉闷的冷脸和尚,还有一个夹在中间左右调和的热脸方丈。
岳灵儿瞪大了眼,记忆分毫不差,自己竟眨眼间来到了三年后!
难道这宿灵还有一键跳过的功能?
而眼下的场景当真骇人极了,这莫家方丈手上青筋暴起,居然紧紧捏着一个纸条。
白纸黑字,岳灵儿看得一清二楚!比霹雳惊雷还要让人惊叹!
“和尚,你对我不错,我喜欢你,你还俗吧!”
有谁敢对吾净法师叫“和尚”?只有陶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