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的指尖在被褥上蜷缩了一下,烛火的光晕忽然被拉得很长。
她睁开眼时,正看见缘一坐在屋外的院子里,月光顺着他朱红色的耳坠流淌下来,在榻榻米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缘一?”她撑起身子,才发觉自己居然因为训练劳累睡着了,无意识地通过缘结铃与缘一联梦了。
缘一转过头,唇边噙着浅淡的笑意,比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那边有个头巾包发的同龄姑娘,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字,发间别着朵半开的山茶花。
“你好,我叫小诗。”
小诗仰起脸,脸颊上还有块浅浅的酒窝,“你就是林子吧,经常听缘一说他有一个妹妹,会陪他与哥哥一起玩耍。”
林子的指尖抚过小诗的发顶,触感柔软得像初春的柳絮。
小缘看着对方明明个子比缘一要矮小些,但是给别人的感觉却像大姐姐一般。
缘一与小诗拉上林子在自家院子中玩了许久。
榻榻米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林子蜷起腿靠在缘一肩头,鼻尖萦绕着他发间草木与汗水混合的气息。
小诗把脸颊贴在缘一的另一侧臂弯,发间的山茶花不知何时蹭掉了,落在草席上像滴凝固的胭脂。
“说起来,”小诗忽然支起身子,手指在缘一胳膊上画着圈,“缘一的眼睛好奇怪哦。”
林子的发丝扫过缘一的衣袖,她仰头时正撞见他绯红的眼瞳,那里面映着窗外的竹影,明明灭灭像跳动的烛火。
“哪里奇怪?”她记得岩胜总说缘一的眼睛“太过清澈,反而不像活人”,此刻倒想听听小诗的说法。
小诗掰着手指记数:“上次村子里的村田砍柴伤了手腕,大家都以为只是擦伤,缘一却说‘骨头裂了道缝’。后来请大夫来看,果然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她忽然凑近林子耳边,声音压得像蚊蚋,“他说能看见人身上的红线,还能数清肌肉的纹路呢。”
林子的呼吸顿了顿。
她想起去年岩胜练剑时被木刀砸中肋骨,明明紫了好大一块,却硬说没事,是缘一坚持要请大夫,最后果然查出骨裂。
当时只当是巧合,此刻想来……
“缘一,”她的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那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话出口才觉出紧张,喉间像卡了片晒干的草药,又涩又痒。
她怕听到“怪物”两个字,怕他眼中的自己是青灰的骨架上缠着蠕动的灵力,林子现在的身体是完全人类。
灵力就是一种类似细胞,林子现在的身体是由青子姐姐的肉身加上原本具有产屋敷家族的血脉身体的骨灰,制作而成的。
缘一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像在研读草药图谱。
“和别人差不多。”
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点在她手臂的位置,“只是肌肉比寻常人密很多,像被细细的线捆在一起。”
他顿了顿,眼瞳里闪过困惑,“还有很多绿色的光点,在血管里跟着血流动,像萤火虫。”
林子松了口气,后背却沁出层薄汗。
果然是灵力——她用原身体的骨灰重塑肉身时,那些渗入骨血的灵力,原来一直以这样的形态存在。
她忽然想起岩胜总说她“有时训练出的伤口不像普通人,恢复速度要快上两倍”,或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缘一早已看穿了她的秘密。
“光点会动吗?”小诗趴在缘一腿上,眼睛亮晶晶的,“是不是像河里的鱼?”
“嗯。”缘一点头,指尖划过林子的小臂,“光点跑得特别快,像在修补什么。”
林子的指尖触到腕间的缘结铃,铜铃的凉意透过皮肤渗进来。
她想说些什么——想说那些光点是怎么在寒夜里护住她的体温,想说它们如何在伤口处凝成绿芒。
肌肉可以很快适应寒冷,但适热性不好,到了夏季十分怕热。恢复能力也比一般人快两倍。
血液中蕴含灵力,但无六百年与无惨的那一战,无惨刺破她的胸膛,可以明显确定灵力对无惨无法造成伤害。
——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