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踏入清辉院的前一刻,明微驻足廊下阴影处,从袖中取出那对白日卸下的赤金珍珠耳坠,对着廊柱上锃光的铜饰,熟练地为自己戴上。
镜影中的女子,眉眼间的锐利迅速收敛,被温顺柔和的眸光取代。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步履娴雅地走入室内。
宋嬷嬷迎上来,一边帮她拆解发髻,一边劝道:“小姐,公爷不来,您总该主动些。譬如去书房,替他研墨铺纸,陪着画几笔山水——男人家,多半是喜爱这等红袖添香的情致的。”
她对着铜镜,温柔细致地卸下耳坠,“嬷嬷说的是。只是我笔拙,十年前便搁下了,不敢在公爷面前献丑。”
宋嬷嬷心下暗叹。自夫人去了,二小姐待人接物是越发周全得体了,可那笑意却像隔了一层雾,暖不到心底。
“方才云绣熬了碗汤,您给公爷端过去,让他瞧瞧您的心意。”
明微目光落在那盏炖盅上,只一扫,便如审视毒物般辨出了成分:海马、党参、枸杞、巴戟天。。。。。。皆是助阳之物。她倒是愿意给徐野端过去,又怕他平白误会自己过于‘热心’。
“公爷。”听得外面云绣一声惊喜的低呼。
他怎么来了?明微赶忙起身,面上自然而然地漾起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惊喜。徐野已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
他显然是刚在外书房沐浴过,墨黑的长发并未如白日那般严谨地束起,仅用一根乌木簪松松挽起,几缕湿发垂在颈侧,平添几分不羁。寝衣领口微敞,隐隐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周身却散发着一股凛冽。
徐野目光沉静地掠过她,未作停留,便径直落在桌上那盏显眼的炖盅上,眼神里没有丝毫探询,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已看见,避无可避。明微只好硬着头皮,端起那盅汤,声音温软:“这是妾身特意为公爷熬的固本汤,您尝一尝?”
徐野并未接手,只是垂眸瞥了一眼汤盅,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何尝不知这“固本”背后的深意。他抬眼看向对面衣衫严整的明微,唇角似笑非笑。
“有劳费心,只是我饮食素来清淡,不喜这等厚味,心意领受,此物不必再备。”
他目光掠过她严谨的衣饰,见她似乎还未洗漱,便极其自然地接了一句:“时候不早,你快去沐浴吧。”
这句听似寻常的关怀,在此时此地,因那盅汤的存在,被彻底扭曲。明微只觉得一股热意“轰”地冲上脸颊——他定是以为她献汤是别有用心,是在拙劣地暗示什么!那句“快去沐浴”在此刻听来,不再关乎洁净,反像一种了然的的催促。
宋嬷嬷却喜滋滋地陪着她到净房,近乎虔诚地把她从头到脚用香露涮了一遍,热气蒸腾里,嬷嬷眼神亮得骇人,仿佛不是在伺候沐浴,而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献祭前,精心擦拭最重要的祭品。
末了,她神秘兮兮地取出一件叠得方正的衣物,展开一看,竟是一件浅樱色的软绸寝衣,款式很大胆,领口开得极低,腰侧镂空,以丝带系合,可谓“该露的地方分毫未遮”。
明微只看一眼,便十分嫌弃,“拿走,别穿这种。”
自己白日在眠月坊卧底查案时,见过的所有衣裳加起来,都没眼前这件来得“凶险”。
宋嬷嬷却不肯,将那件寝衣抖开,那片薄绸在她手中,像是一面迎风招展的、意图不良的旗帜。
她绕过嬷嬷,想寻一件平日穿的、规整的寝衣。此刻,哪怕是一件铁甲穿在身上,她都会觉得更得体。
外间却传来了徐野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扉,很是耐人寻味:
“好了吗?”
这三个字如同催命符。宋嬷嬷手脚麻利,抄起那件“旗帜”就往明微身上套。明微徒劳地挣扎了一下,像一只被扼住后颈的猫,最终还是被那片滑溜溜的绸缎给裹住了。
嬷嬷不由分说地将她推出净房,随即利落地退出去,合紧了房门,动作行云流水,堪称深藏不露的高手。
明微被推得一个趔趄,慌忙中只想扯过什么遮挡一下,却只抓到一片无所依附的冰凉绸缎。她还未站稳,便对上了外间徐野的目光。
烛光下,那件寝衣薄如蝉翼,清晰地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腰侧的丝带仿佛一触即散。。。。。。
徐野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三息——这于他而言,已是极致的失态。
随即,他猛地侧过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微风。素来沉静如水的耳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早些安置。”
说完不再看她第二眼,径直走向床榻,和衣躺在了最外侧。身姿笔挺,双手交叠置于身前,严谨得如同即将入殓。
他直直地躺着,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均匀,生怕一丝一毫的动静都会惊扰到身旁这尊“衣不蔽体”的神像。
明微在原地僵立片刻,硬着头皮挪到床边。她要睡里侧,他已经将通路完全堵死,犹豫了一下,只得小声提醒:“公爷,您能否稍稍让一下?”
徐野闻声,这才惊觉自己竟占据了整条要道。
“失礼。”他哑声道,迅速挪了半尺。
明微只得侧着身子,像一尾溜边的鱼,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他与床沿的缝隙间挤过去。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手臂,那触感让她自己先打了个轻颤,脚下被褥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